鼠年开年,疫情渐渐缓解,有些地方工复产。始料不及,我收到一封这样的信:疫情期间,自私地说,我其实竟有点开心,家人都在,难得团聚,他们不用为生活而奔波劳累,也不用为明天发愁。我们家就在工业园区,他们就是做工的,我上高二,平时学习也忙,也早出晚归的很压抑。这段时间工厂停工,空气好了天也蓝了有点小时候的样子,说实话这样的日子我挺开心的。
一复工复产就不行了,废气灰尘到处都是,刺鼻的气味又有了,还有噪音,睡觉也很困难。有的时候我想为什么要发展呢?就这样每个人都简单生活不好吗?社会的发展需要人付出代价,我们家的代价就是大家不能团聚。
我一时间,只觉得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那句“他们不用为明天发愁”针一样刺进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所有略有常识的人都在担心大疫之后经济会如何:工厂能否按时复工,年前接下的订单能不能完工,不能返工的工人能不能拿到工资。一定有些企业撑不住,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先是欢欢喜喜的告示:“我们过年不打烊”,然后是整排的“防疫通告”,最后全是一张一张的“旺铺转让”……
那为什么他有这样的感觉?显然是父母对他只字未提。
要论忍耐,中国父母排了第二,全世界无人敢排第一。从孩子尿床时候起,就眠干睡湿。自己吃扒堆的大白菜,给孩子吃进口奶粉;省吃俭用,带孩子去上昂贵的乐器培训班,上了有什么用?钢琴十级和九级的区别在哪里?他们没想过,他们只是淳朴地说:人家孩子有,我的孩子也要有。
中国没有这么多中产阶级,却有太多孩子误认为自己是中产阶级出身。这世界上哪里有风调雨顺的温室?老父亲老母亲双双躬下身给孩子搭一个。
很多话,中国父母是永远不和孩子讲的。他们鼓励孩子好好学习就够了,从来没说过:自己在外面,不仅拼命工作,还要四处赔笑脸;他们说“别人家的孩子”来勉励自家的,孩子们很反感,孩子们从不知道,自己也在无数间提到“别人家的父母”刺痛他们。“我在我们班是唯一没出过国的。”“其他家长都经常在学校做志愿者。”——是这些父母特别不爱孩子特别懒吗?不,他们只是没钱,因为没钱要格外辛苦地工作。这些,父母觉得:孩子大了自然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就是:社会的发展需要人付出代价。“每个人都简单生活”是不存在的,生活从来不简单,身下一张床,口中一粒米,都必须用劳动去换。不然怎么办?在城门口拿着碗等人施舍吗?那也得其他人去赚了钱才能赏给你呀。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幻想中的乐园。古希腊人是《理想国》,中古英国人是《乌托邦》,中国人是《桃花源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把这个当作真实生活,会立刻发现站不住脚:病了怎么办?这片土地得有多大,能养活多少人?这些人彼此通婚,几代之后全是近亲,遗传就完蛋了;说既然提到了“衣着”,那一定得有针。不与外界交通,当然不能买,难道真用铁杵磨吗?我小时候就想不通中间那个孔是怎么磨出来的,现在当然更想不通。
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辛苦劳作,难以应付的人际关系,赚不到很多钱,却有无尽的风险与危机。一病返贫很常见,意外并不意外。万般努力却可能一事无成。家人之间的团聚非常重要,你不先买房置地,都不能保证全家人安安稳稳待在一起。
这些,十几岁的少年们想都没想过:食物来自超市,衣服来自淘宝,学费生活费来自爸妈,教科书来自学校……伸手要钱要物太久,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曾有网友给我留言,说:直到大学毕业后自己租房子住,才知道,连卫生纸都要花钱买。还有,家务不是指做饭洗衣,是包括了买天然气、买电、随时补充一切物资,否则,就可能在冬天的后半夜,你还要穿上衣服去24小时便利店买卫生巾。
这不免引发我的思考:是否应该早一点,在中学阶段,就多少让学生们接触一些世界?
这次大疫,对全体中国人来说都很残酷,都是考验,对每一位父母都像当头一棒:你愿意宠你的孩子,让他们到多大年纪永远是小公主——你能保证永远天下太平、没有风吹草动吗?
而对年轻人来说,是一门必修课提前了几年。别说你年纪还小,别惊惶失措说这是大人才应该管的事,你已经吃过免费早餐,现在,开始要为午餐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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