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就发生在前几年,也是回国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听家里的几个老头子闲聊时听来的,故事的发生地点在山东济宁。
话说那年仲秋前后的时候,家里那边的老头子接到了一个从安徽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那人也是做这行的,算是安徽那边的大家门。
老头子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快到中秋节了,那边打个电话问声好。
可是他与安徽那边的人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之后,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一回事,而是安徽那边发现有一个玩“摇旗”的,刚刚从他们那边跑了,安徽的人晚了一步,扑了一个空。
那人在离开安徽之后,已经进入了山东,根据他们家在山东地头上的眼线报告,说是那人现在十之八九就在济宁。
“摇旗”是做这行里的行话儿,因为从古到今,做这行的基本都是有家有派的,不是什么跑单帮的。
所以一些基本的行规,大家都是会遵守的,就算有时候有人会破坏这几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行规,但毕竟都是有家门有门派的人,做事总是会有些顾忌,也不敢太过的招摇和张扬。
但是所谓“摇旗”的那些人,就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这类人差不多算是这行里的个体户,没师承更没人管。
尽管这群人里江湖骗子居多,但也不乏有一些真有能耐的人,而就是这么一群人,让行里这些年来感到十分头疼。
因为像做“摇旗”的这些人做事没有章法,为了抢生意,他们可以把价钱压得低的不能再低,有的时候赔钱他们竟然都做,用现在比较专业的经济术语来说,他们那是严重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
并且这些人出了事也不会按照行规,履行善后的义务,而是撒腿就跑,往往他们留下的烂摊子还得由像家里做这行的人去收拾。
之所谓行里把这种人叫做“摇旗”,那其实也是一种蔑称,因为在以前那种走街串巷吆喝着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算命术士,都会扛着一面大旗幡子之类的东西,在上面写着诸如“赛神仙”“活诸葛”之类的,基本上这类差不多都是一些江湖骗子,没几个是有真本事的。
他们那种扛着大旗费力吆喝的样子,也着实被行里的人瞧不起和耻笑,所以渐渐的“摇旗”就成了行里走单帮的那些人的代称。
所以要是真的论起来,这词贬大于褒,其实就是行里面自持门户之见,一种排外歧视走单帮的一种体现。
也真是因此,这词近几年在行里已经很少有人再用了,毕竟是新社会,要讲文明树新风。
所以在家里老头子听到安徽那边的同行,用了“摇旗”这词之后,就知道那边这次是真的被弄急了,不然也不会将话说得这么难听。
于是老头子就问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们如此大动肝火,如果就是一江湖骗子,不妨就随它去好了,反正如今这世道骗子横行,压根你也就管不过来。
安徽那边的那管事老头子姓平,他在听到了家里老头子的话之后,在电话中语气显得更加气愤,只听那平老头道,要是这摇旗的真是个骗子那就好了,他在我们这边待了小半个月,一共到了四个县市,估计之前他也都事先踩好了点,他到的每一家,都在他到之前的十天半个月里,家里就开始闹阴,把那几家人给闹腾得够呛。
结果他一现身,那几家人自然就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
根据我们家这边派的人回来报告说,那人只是在每家待了小半天,当天夜里那几家就不再闹阴了,所以完事之后,那几家人二话不说就将钱给了那个摇旗。
我们家这边在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就派人去抓这摇旗的了,结果他好像对咱们这行里的情况很熟悉,在我们家里的人赶过去找他之前,他就已经跑了,我们家一共三拨人,全都扑了个空。
看到这里,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平老头他们那家有点嫉妒贤能,那个摇旗的能够帮人镇宅驱阴,那肯定是个有真本事的学术之人了,平老头他们要抓那摇旗的,无非也就是因为那人在他们地头上抢了他们家的生意而已。
可是你如果真的这么想,那你可真的就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凑巧之事?而且诸多的巧合还全都应在了那个摇旗的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每家都是在他到来之前的几天开始家中闹阴,这样的事情一件两件也许你还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是在这么多件相似的事情发生之后,是个人都会觉得这事有些不寻常了吧。
而平老头家里面也正是发现了这事情中的那些怪异之处,所以才不管因由,在没有任何证据和线报的情况下,下令让人去捉这个摇旗,只是可惜让他遛走了。
家里的老头子听后,在电话里问那平老头道,你是不是怀疑这个摇旗身上不干净,他是用了什么妖术邪法?
平老头闻言只是在电话里一笑,道,我怀不怀疑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这人已经不在我们这边,而是到了你们的地头上。按照规矩,这个摇旗的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要怎么做,是你们家的事情。我只是想事先给你们提个醒,别等这人要是在你们那边闹出什么乱子,让你们家措手不及。
家里的老头子挂掉电话之后,立刻把这事和主家通报了一声,主家那边的管事和几家的族长在商讨之后,告诉那老头子,这事家里一定得管,最起码也要把那个摇旗能让那几家闹阴的法子给搞明白,这么些年了,还真没听说谁家能有这种控制阴物去旁人家里瞎折腾的手段。
而且主家当时还有些不放心的吩咐说,看这情况,估计那个走单帮的摇旗不会是个什么江湖骗子,一定是有些能耐傍身的,所以让老头子这边一定小心些。
实在不行,也不要硬来,反正附近的河南河北山西,不管是江湖上的还是官场上的,家里面都有相熟的人。就算那人逃出了山东,也甭想就此消失,就算他弄个洞躲到地底下,家里也会挖地三尺将他给刨出来。
在得到了家里面的允许之后,济宁那边的老头子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先是找了几家江湖上的朋友,让他们帮忙一起寻人。一边他又联系了济宁当地荣行的几个头目和一些江湖上面的包打听,请他们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听说有人家里面闹阴,在找天师或者风水先生的。
江湖上的那些熟人一开始听说家里请他们帮的这忙时,全都觉得家里那老头子是在和他们开玩笑,还开玩笑说是不是现在这给人看风水的活儿不好赚了,为什么家里会连这种小活儿都打听。
结果家里老头子将这事简单一说,那些人立刻都明白过来,估计这事里面有猫腻,怕是有人是想在济宁的地头上借机搞事。
自古以来山东地界就是出响马和土匪的窝子,先是隋唐演义,再有水泊梁山,都是山东人匪气和侠气的体现。
在太平盛世里,山东人都是逆来顺受的良民,可是一旦时局动荡,揭竿而起,造反作乱的却又从来少不了山东人。
而且山东人的乡土观念十分强烈,遇到了事情,他们帮亲不帮理,他们才不管熟对熟非,只要是自己的亲戚朋友牵扯其中,他们只会帮着自己相识的人说话,才不管什么法令律规。
以前刚施行计划生育那会儿,计生宣传队伍往往一露头,就要被整整几个村的人联手给打出去,最后当地政府往往都要派上武警带枪跟着才能确保无事。山东民风之彪悍,可见一斑。
而济宁又位于鲁西南腹地,这鲁西南则是山东匪气最重最为横行之处,这济宁人自然是向来喜欢抱团一致排外的,所以当家里老头子联系了济宁地界上的那几家朋友之后,他们一听说是有人想在自己家门口搞事,立即全都收起了方才的嬉笑,立马全都将这事一口应下,着手安排人去寻人打探去了。
结果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有人就已经传信回来了,说是人已经找到了,暂时还没有打草惊蛇,要怎么处置这人,由家里面决定,连同这个消息一起送到家里来的,还有一个地址。
一见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人了,家里的老头子也觉得很是吃惊,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本那人从安徽到济宁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济宁荣行的人给盯上了。
以前我说过,所谓荣行,其实就是盗门的一支,俗语里叫他们小偷,也有叫扒手的,北京老话里管这类人叫佛爷。黑道上称他们为钳工,两夹,或者老荣。这里的老荣,就是取了荣行之意。
传消息的人说,这人当时从长途汽车站里一出来,就被当做“肥羊”给几个正在长途站蹲点寻找目标的荣行的人给看中了,然后这几个荣行的人就合伙演戏,使了一招瞒天过海,将那人随身的行李给盗走了。
原本这几个荣行的,谁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因为这种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了,早就习以为常,可是这次他们却真的失了算。
当他们将那个行李箱拖到一条胡同尽头的民居中的院子里开箱盘算收成时,也不知刚刚那丢了箱子的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竟然翻墙而入,把他们几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那几个荣行的人一见失主竟然找上门来,自然知道此番事情想来是不能善了,于是纷纷将随身带的匕首给抽了出来。
谁知那人面对五个人的胁迫,竟然一丝慌乱都没有,只是对那几个荣行的人轻声说道,把箱子还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荣行怎么说也算是个地头蛇,加上又是在自己地头上,他们怎么能够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几句话就给吓到呢。
于是几个人二话不说,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就朝着那外地人冲了上去。结果一番打斗下来之后,那个外地人毫发无伤的拖着行李箱走了,而荣行的那几个人却全都被打倒在地,哀嚎一片。
事后去医院一检查,荣行的人全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看样子那外地人没下狠手,只是想出手教训这几个人一下,讨回自己的行李而已。
可是如此一来,荣行的人五对一还被人全都给打趴下了,别说这事传到江湖上好不好听,荣行自己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不肯轻易的就此罢休。
于是这几天,济宁的荣行上下上百口子人,全都在满济宁城的寻人。家里老头子打电话的那天早上,荣行的人刚刚查到了那人现在的落脚地点,结果接到家里这边的电话之后,几方面一对照,这才发现原本两边要找的都是同一个人。
而且荣行手底下的那些包打听,也已经把这个人来济宁的这几天行踪也全都给打探清楚了,说是最近这个人总是往兖州的一个居民区里跑,每次回来都是后半夜了,而就在他常去的那个居民区里,有一家人最近正因为家里面闹鬼而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已经把兖州地面上有名的几个神婆神汉都请去了,但丝毫效果都没有。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家里的老头子几乎不需要再见见这个外地人,就差不多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那个从安徽跑到山东的那个他们要找的人了。于是老头子就和荣行的那几个管事,商量了一下,想看看他们能不能让这个人交给自己。
而在那之前,荣行的人早就已经从老头子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外地人在安徽的那一番作为,心知这人怕是他们没法处置,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家里这边也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人,所以荣行的那几个管事背地里一阵议论之后,就决定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个人交给了家里面来处置。
可是荣行的人还是觉得有些放不下心,回头又叮嘱家里说,这个人点子有点硬,估计寻常七八个人都按不住他,想要抓他,家里面还是需要多备些人手。家里的老头子一听,只是拱手诚谢,对他们宽慰着说道,自己这边心里有数。
当天下午,家里就找了一些道上的朋友,还跟当地的公安分局通了气,以防到时万一有人报了警,再被那人现在暂住附近的派出所给坏了事。
结果一阵安排之后,家里面发现前前后后本家的加上别家来帮忙的,这次抓人足足动用了四五十个人。所有人在都排出去之后,济宁管事的那老头子就自己待在家中,静候消息。
其实当时那老头子自己不用多说,别人也都明白,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一准是对这事十分担忧的。先不说这个摇旗的家里面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没人知道这家伙除了让人家里闹阴,还有些什么能耐,但光是那人放倒荣行几个人的手段,就已经足够令人有些不安了。
而且这次和安徽那边不一样,家里面找了那么多别人的人帮忙,如果万一让那人给逃了再传到江湖上,那么这次家里面的脸真的算是丢到家了。所以据说济宁那老头子那天战战兢兢得在家里待了一下午,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不停地看着时间,等着自己电话响。
到了下午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他的电话终于响了,拿起来一问,得知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但是在抓他的过程里,还是被他伤到了几个人,只是那几个人身上所受到的伤都不算严重,所以还算有惊无险。
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家里的老头子才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将心放了下来,然后按照电话里给他的地址,匆匆赶了过去。
济宁那老头子在到了地方之后,发现别人家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回去了,就剩下几个本家的人站在院子外面守着。老头子简单得向那几个人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那人暂住的那个公寓是一个建立于八十年代末期的老旧小区,预付了三个月的租金。
整个小区老旧脏乱,物业什么的几乎等同虚设,整个小区连个正经的围墙都没有。万一这外地人没有被他们第一时间控制住,就怕他会借助着小区里面的复杂环境而成功逃脱。
于是在众人的商讨之后,都一致决定等着这个人上楼进入房间之后,再进行抓捕。由于当时这人并不在家里,所以这四五十人的抓捕队伍就地分散,全部都隐蔽了起来。
到了下午快三点钟的时候,在外围蹲点望风的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这人已经下了出租车,往他家这边走过来了。可能是是由于那人的警惕心理,他并没有让那出租车开到自己家的楼底下,而是隔着好几百米便叫停了出租车,付钱之后一路走回来的。
众人眼瞅着那人进了自己的那栋居民楼之后,纷纷从暗处现了身,将那栋五层的小楼给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可是马上在楼下负责整个抓捕计划的那人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因为那个外地人的公寓是位于整栋居民楼的三楼,然而这个人在走到三楼的时候,根本就没停下,反而是沿着楼梯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这个人在发现那人过家门而不入之后,当即判断出这人八成是已经发现了众人的包围,只是知道家里面这边人多,自己就算要跑也跑不出去多远,所以干脆就故意装作不知,进了自家的居民楼,然后寻找机会,趁着大家都放松警惕之时,再另寻他路逃跑。
于是楼下的那个负责人当即就打了一个手势,几个人看到后立马就朝着那个居民楼的单元跑了进去。
而方才上楼的那个外地人听到了楼梯下面传来的动静,也不再装模作样,几个大步就朝顶楼的天台冲了上去。可是等到家里这边的几个人也冲到楼顶天台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一群人顿时就毛了起来,这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这样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呢,难道这人刚才从楼顶跳下去了不成?
几个人当即就沿着整栋楼的外墙朝楼下看去,因为所有人都晓得,这楼虽说只有五层,但由于一层下面是居民用的储物间,所以其实说起来这算是一个六层楼的楼房。
整个楼的距离地面的垂直高度少说也有二三十米,就算你身上的轻身功夫再好,从这么高跳下去,不死也得断条胳膊断条腿。所以如果刚才那人真的从楼上跳下去了,估计现在应该正在楼下的那块空地上躺着呢。
可是几个人在楼顶沿着外墙朝下看了一圈之后,却没有任何发现,就在几个人都对此大为不解之时,一个外加来帮忙的人突然叫了起来,只见他指着一条固定在外墙上的排水管道,大叫道,找着了,那孬熊沿着这管子爬下去了。
经过他这么一叫,剩下的几人立即全都站到了他身边,沿着排水管往下打量,果不其然,方才那跑上了天台的外地人真的就在沿着那排水管往下爬呢。
那人爬楼的速度还不慢,就才刚刚那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就已经爬到三楼了。而且这人在沿着管子往下爬时,还将身子紧紧贴着外墙,再加上楼顶房檐挡着,还真的是很难发现他,要不是整个楼有些年久失修,因为这人的动作让整条排水管都在不停的震动,从而引起了那个发现他的人的注意,估计这人说不定还真的就能消无声息的一路沿着排水管爬下楼去。
在发现那人的行迹之后,那几个追着他上了顶楼的人在楼顶上对着楼下一边大喊一边打着手势,才几下楼下的人就应该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家里找来的几个一直藏在暗处没现身的帮手,也闻声跳了出来,直接把那个才刚刚爬到二楼的外地人堵在了半路上。那人也许自己也都没有料到这次来抓他的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一见楼下又出现了四五个人堵住了自己的去路,他也有些慌了。
于是没等几个人跑到排水管跟前,那外地人就从十几米的高空,一个跟头就翻身跳了下来。
而这边那几个围上去的人也二话不说,直接掏出家伙就和那人点对点的碰上了,一阵打斗之后,那人渐渐地占了上风,连伤了几个人之后,眼看着他就要逃出众人的包围了。
可是这个时候一直呆在楼前的那负责人,又带着十几个人从前面绕了过来,直接让那外地人围在了一个楼角的旮旯里。一见又来了这么多人,心知自己大势已去,那人也就不再做什么无谓的反抗,直接将双手举过头顶,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听到了这些,济宁的那个老头子不由得在心里大叫万幸,要不是之前安徽和荣行的人都提醒过他,估计他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一下子派出这么多人去抓这一个人。可是这次看样子,要不是他们人多,说不定还真的让这个外地人给遛了。
老头子笑着对那几个人点了点头,便几步走进了屋里,一进屋里,他就发现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就在屋子正中央立着一把椅子,一个带着眼镜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被绳子牢牢地困在椅子上。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站在那男人身后的两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两个汉子一见老头子进了屋,冲着他叫了一声三爷,然后就各自退了两步,站到了屋里的墙角处。
那老头子对着这两人也是稍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就朝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那男人走了过去。可是等他一走近,这才发现那个男人的双肩正耸拉着,垂在自己身子的两侧,再加上被绳子正牢牢绑着,那个情景看上去有着道不尽都怪异。
老头子指着那外地人的双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一个大汉忙对他解释道,说是因为下午的时候这外地人伤了一个济宁孔家的小辈,孔家的其他人气不过,就将这人的双肩用擒拿手把关节给卸了下来。
而其他人也都见识到了这人手脚上面功夫的厉害,也都担心他会挣脱绳索再伤了人,于是也没人出手阻止,就由着孔家人把这外地人的双肩给弄脱了臼。
老头子听到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之后,也深感哭笑不得,不过凡事都得以防万一,多一点防备总是好的,于是老头子当场也没说什么,只是指示屋内的那两人,再寻了一把椅子进屋,就摆在那外地人跟前,与他面对面得坐下,两人就这样大眼瞪起小眼来。
等了好一会儿,那个外地人终于沉不住气了,率先打破这个沉默,道,你们把我抓来是为了什么?我可没有钱,如果你们要是绑票,那可真的是选错人了。
老头子听了那人故作镇定的一番话,只是一笑,问道,请问这个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听了一愣,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家里这老头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但是他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还是对老头子回道,我姓章。
老头子听了那章先生的话,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找你吗?
章先生道,前几天我是和荣行的几个朋友有点误会,但是今天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好几十个人来对付我一个,好像不太合什么江湖规矩吧。难道在你们山东道上的规矩就是这么以多欺少的?
老头子闻言,又是冷冷一笑,道,这位章先生,没想到你手脚上的功夫不错,这嘴皮子的功夫更不赖。只是你说错了一点,你说的那个道上,和我的这个道上不是一类。在我们这行里,人多人少得都不叫事,只要你用邪术害了人,人人都可以得而诛之。
那章先生听了老头子的话,一脸惊诧得望着老头子,道,什么叫用邪术害人,老先生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老头子见那章先生死到临头了,这还死鸭子嘴硬,自然也就不想再和他兜圈子,直接道,你听不明白你干嘛从安徽那么着急跑到山东来,你是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章先生听了这话,脸色稍稍一变,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对着老头子道,我只是一个走单帮的,做点小买卖。难道你们这些大宅门里的,有名有望的,是怪我抢了你们的生意嘛?那你们可就太霸道了,这么一大锅的粥,我用勺子捞几口米汤吃都不成了?
老头子一见这章先生到现在还不肯低头,直接也不再废话,直接让外面的人拿了一个塑胶袋进来。老头子又挥了挥手,屋里那两个大汉立刻从旁屋搬过来一张小矮桌,放在了两人之间。
老头子将那塑胶袋放在矮桌上,打开来,一件件的将袋中的东西取出来,摆在那章先生的面前。这时屋里一股子饭菜的香气弥散开来,原来老头子那袋子里装得都是一些在外面叫来的外卖吃食。一个个的一次性餐盒一字摆开,大大小小差不多有四五样菜。
这时老头子对章先生道,为了抓你我今天中午都没怎么吃好,不如你陪我吃点东西,吃完了咱们再继续谈。说着老头子取了一双一次性筷子递到章先生面前,又道,看我这记性,你这双手不方便,我让他们来喂你。
随着老头子的一声招呼,从屋外走进一个身穿蓝色夹克的人,来到了两人身边,那人拿起筷子之后,将筷子分开,捏在手里,然后就望着老头子。
家里那老头子也不管章先生的一脸不解,直接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餐盒,对那人道,别傻站着了,夹几块狗肉给章先生尝尝。
那蓝色夹克闻言,立即夹起一块狗肉,送到章先生嘴边,可谁知那章先生瞬间脸色大变,紧紧的抿住嘴唇,伸长着脖子,将那块狗肉给躲得远远地,似乎一点都不想碰。
老头子见状,哈哈大笑,道,对不住,没想到章先生还是一个爱狗之人,不过说起来也是,这狗肉虽然在我们这种眼里是人间美味,但对于你们这些爱狗的人,那可真的是如同毒药一般,万万碰不得的。真是可惜了,你要知道,这狗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这家馆子的酱狗肉可是在济宁出了名的,算你没口福了。
说着老头子又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一个餐盒道,既然章先生不喜欢吃狗肉,那么这道牛肉就给章先生多吃几口吧。
蓝色夹克听了老头子的吩咐,立即放下那块狗肉,又用筷子夹起了一片牛肉送到了章先生嘴边,只见这章先生依旧是紧抿着双唇,连碰都不肯碰。
看到了章先生的这番模样,老头子故作惊讶的道,章先生,这都一下午了,你不饿吗?狗肉你不喜欢吃,牛肉你也不吃吗?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什么修佛的人。听荣行这几天一直在找你的朋友说,你虽然不下什么馆子,但是每天也是会买一些肉回家做饭吃的,怎么就不肯吃我给你买来的肉食?
章先生闻声,沉着脸,过了好久才缓缓道,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老头子听了他的话,冷冷一笑,道,我看恐怕你不是不饿,而是担心吃了这狗肉牛肉会破法吧。
老头子的话音一落,那章先生的脸色立刻如同死灰一般,他抬头望了老头子两眼,言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废话什么,你是戏弄爷爷我嘛!
章先生此言一出,站在他身旁的那蓝色夹克,顿时大怒,一把丢开筷子,一拳就砸在了章先生的双肩脱臼处。只听章先生一声惨叫,就瘫倒在了椅子上,要不是他身上还有绳子牢牢捆绑着,估计当场这章先生就会横躺在地上。
老头子看着章先生的惨状,也没再多做表示,只是对他道,老汉我今年六十有五,做这行也小半辈子了。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咱这行中的规矩就是愿赌服输,不管怎么样我们把你请来了,那就是我们的本事,我想你虽然是个走单帮摇旗的,但这点规矩你总是应该知道的。所以年轻人,和前辈说话还是客气一点,不要自寻苦头吃。
章先生闻言,从椅子上直了直身子,看着那老头子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用这法子去闹阴的,我觉得我一直挺小心的,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老头子听后一笑,言道,你确实挺小心的,安徽那边的同行也没一个人弄明白你是怎么跑人家里去闹阴的。
可是我问过那天拿了你行李的荣行的几个朋友,他们说在你的行李里有一个油光光的小葫芦,外面缠着彩线,葫芦嘴上还有一条红绳。
当时他们刚拿起这个葫芦你就已经翻墙进院找到他们了,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们还是感觉到了那葫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你说说,虽然做咱们这行的各式各样的法器好几十件,家家不同,但有几样是用得着这种小葫芦的?再加上你那能让人家里闹阴的本事,稍微一想,就知道你是怎么弄得了,这些事还用我给你点出来嘛?
听到了老头子的话,那章先生顿时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的,方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的落寞,低着头也不敢再多看老头子一眼。
老头子见了他这番样子,也不在意,只是开口问他道,我就想问问,你这害人的法子是从哪里学的,我听说过你这身功夫的厉害,你这功夫可不像是做这行的。
我猜你应该是半道出家的,只会这一样能耐。今天这阵仗你也看到了,明着告诉你,这行里是绝对容不下你的,难道你死前不想再做桩好事赎下罪嘛?
男人听了老头子的这番说辞,突然间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盯着老头子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老头子一见这章先生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知多说无益,也就不再多言语。没多一会儿,家里的人就把从章先生的住处取回来的行李给送了过来。
老头子当着章先生的面将他的行李打开,发现除了荣行的人之前看见的那个小葫芦和章先生的一些杂碎生活用品和衣物外,行李箱里还有一个绒布口袋。
老头子将那绒布口袋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来几条系着铁针的黑色丝绳,随后老头子又从那口袋里掏出来两枚乌黑的木印,一张画着红色符咒的纸卷和几张用黄表纸剪成的小纸人,每张纸人上面和那个小葫芦一样,也缠着一些五颜六色的丝线。
老头子知道这种丝线叫做五彩帛,算是一种镇阴之物,只是章先生的这些五彩帛里面与别家的有些不同,老头子用手指头轻轻一捻那些丝线,发现每条丝线里都混着几条颇有韧性的或黑或黄的细线,老头子看在眼里,冷冷一哼,自言自语道,果不其然。
原来这几条细线不是别物,正是人的毛发,而且还是一些幼童的头发。
老头子将那几样从绒布口袋里取出来的东西,连同那个小葫芦在章先生面前的小矮桌上一字排开,随后对他言道,沉乌印,丹书符,悬针索,纸人,掺杂着幼童毛发的五彩帛,还有这个聚魂用的葫芦,该有的东西你这都齐了,想来你也不会再有什么好狡辩的。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的这个聚魂葫芦里一共有几颗琥珀珠?
章先生斜着眼睛看了老头子一眼,沉声道,一共五颗。
老头子闻声,不由得眉头一紧,瞪着那章先生道,你竟然取了五个孩童的生魂为你驱使,你也不怕遭了天谴?
那章先生吸了两下鼻子,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我只是取了三个生魂,另外两个是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老头子一听,立刻厉声道,竟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你说,是什么人卖给你的生魂?
章先生听了老头子的询问,只是坐在那里发着冷笑,却不做回答,显然他是知道自己已无活路,不想再把其他同伙牵扯进来,索性就扮起哑巴来。
老头子又急声询问了几次,那章先生始终不做任何回答,老头子心知那章先生已经抱了必死之心,自己怕是不会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只能作罢。
离开章先生之后,老头子立即把济宁这边的事情告知给了主家,主家那边在得了老头子的消息之后,也全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谁都没想到如今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人会用这种邪术来害人谋财,原本都觉得江湖上懂得这法子的人早就死光了。
原来,这章先生使得这个法术叫做夺生魂,从字面的意思估计大家也都看得出来,这玩意儿不是一个什么好法术,称呼它为邪术也丝毫不为过。
此术虽然名为夺生魂,但是却不是什么人的魂魄他都能够取走的,实际上它只能取幼童的魂魄。
在夺魂的过程中,施术者必须先用迷药将幼童迷晕,然后带到无人烟处,将幼童身上的衣服除尽。然后用利刃把那幼童的额头上的皮肤割开扯下,遮住幼童的双目。随后,再将那幼童的头发割下一缕,和五色彩绒结成丝线,做成五彩帛,缠在事先准备好的纸人上。
紧接着要将那幼童的口鼻唇舌双目十指尖与十个脚趾尖尽数割下,再将那幼童开膛破肚,取起心肝脾胃肾等内脏各一小块,一同置于随身携带的小丹炉内,烧成黑灰,再加入一个矿石炼成一个指甲大小的石球,唤为琥珀珠。
聚那孩童的魂魄与球上,装入葫芦内,以供施术者日后驱使所用。而在这整个过程里,那被害的幼童是一直活着,直到最后被取走了五脏方才会气绝,可谓是十分恶毒。
故而此术向来在这行里都是禁术,视其如同邪术,尽管大体的施术手段各家都知道个七七八八,但却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这种法子来炼几个小鬼,聚于琥珀珠内。
而且这夺生魂的施术者在驱使小鬼作乱时,需要经过焚香,念咒,燃符这三个步骤方能唤出琥珀主内的小鬼,再以符水法咒驱使其为自己行事,此过程极为繁琐,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所以行里也一直没有什么人练这个。
并且练夺生魂的人,此生绝对不可食用狗肉与牛肉,否则辛辛苦苦几十年炼成的法术,一个朝夕就会破法,再也别想驱使那琥珀珠内的小鬼为自己所用了。所以这夺生魂的法术,已经在江湖上绝迹了几十年了,没想到这次被家里撞见了,竟然还惹出了这么多波折。
其实更让家里人吃惊的是,章先生把这夺生魂的法术用到了装神弄鬼上面,先是驱使那些小鬼去人家里作怪闹阴,然后自己再扮出一副高人模样,装模作样地去人家里施法驱鬼,从而骗取银钱。也真算是难为了章先生,竟然能想到这种法子来敛财,也真是让人有些赞服他的所思所行了。
在如今这圈子里,做出这种事情的,那章先生还真算是头一号。可是听章先生那话里的意思,似乎现在那些摇旗跑单帮的人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以这种禁术来谋生,不然章先生的那两颗琥珀珠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只可惜不管家里这边用了什么法子,始终都没能撬开章先生的嘴,看样子家里这边已经算是无计可施,只能等着那些人自己现身了。
故事的最后,那五颗琥珀珠家里面自然是将它们妥善处理了,该超度的超度,该轮回的轮回,而其他的驱使生魂所要用到的那些法器,家里也一并将它们尽数毁了去。
至于故事里那章先生的结局,就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了,自然是没有好下场。
自古以来,做这行的就讲究一个作恶自有天收。
自那个章先生在长途车站现了身,每日车站里那熙熙攘攘的成千上万的人群里,为什么偏偏他被荣行的人给盯上了,这难道不是天道昭彰,善恶报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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