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战斗英雄刘文华家只有一领之隔,因属二个不同区村,没见过面。同在一个部队,也不相识。
1951年,刘文华从朝鲜回国,参加全国英雄模范会议。赶上过大年,组织安排他回家与亲人团聚。
县领导得知,请他为机关干部和青少年学生作报告。当时县里没有俱乐部也没有礼堂,大型活动都借用戏园子剧场。老钟家解放前建的剧场,一趟木架砖瓦结构厢房,有散座、楼座,座位是长条木凳,凳上捆绑谷草,如似现在泡沫垫子,定员八百人。剧场属于特种营业,归公安派出所管理,借用剧场和公共场所安全任务落到我的身上。
1952年1月23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七。建国初期旧历年关,是防范敌特破坏和治安案件发生的非常时期,公安工作是严加防范。报告是上午九点开始,派出所离剧场不到200米,吃过早饭不到八点,我就叫开剧场的门,察看取暖炉火和座位下面有无隐患。
刘文华家在二区执中村,离城里八里地,他徒步赶到,是进剧场第二个人。看我穿着从部队带回的绿色大衣,知道我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战友。当时军人之间有一种特殊感情,尤其是在地方相遇。他大我三岁,听我说赴朝的战友,大部分都牺牲在朝鲜战场。“朝鲜战场太残酷了,一个连上去能回来几十人就不错了,我们上去就没想回来”,他含着泪说:“我们是幸运者!”
一个时代一种风气,建国初期,不论职位多高,功劳多大,讲话都是站着,不用讲稿,也没有套话。他每次开头都是强调“我是一个普通的兵,是战友支持,是同志血汗把我培养成英雄。”他讲的是回到祖国参观看到的伟大成就,和到苏联访问看见集体农庄幸福生活场景。对朝鲜战场,他讲的是身边战友英勇无畏,博得阵阵掌声。全县机关还没有一架照相机,那天是照相馆用三角架支起的照相机,人和照相机在黑红两色防光布罩里,前边点燃镁粉闪光,拍下这张照片。
战争年代,在后防偏远县城,能聆听到全国战斗英雄报告是难得的机遇,有的同志因为工作没有听到报告,觉得很遗憾。我得天独厚,听了二次报告,还得到英雄签字留念。可肩负保卫英雄,维护会场安全的任务,不能全神贯注去听。因有特殊战友情感,找出求印刷工人帮忙订的笔记本(那时我们一人一月发二张白纸,因工作关系常去印刷厂,他们给我订的和商品相似,很精致)。第二天会前,我请他到后台,把笔记本和钢笔放在桌上,让他写赠言。他在我的新笔记本只写三个字“刘文华”。我让他再写,他说没文化只会写名。看我失望,他说:“我讲你记在心上吧,遇到困难,想想在朝鲜牺牲的战友;取得成绩和荣誉,也让战友分享;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腊月二十八做完报告,我们握手相别。50多年了,我从辽宁到吉林,又从吉林回到辽宁。在不同单位不同岗位工作,经历许多风风雨雨,在迷惑、困难和挫折中,想到在朝鲜牺牲的战友我没有迷失方向。50多年,我总想起刘文华同志说的“普通一兵,我们是幸运者”。我确实是幸运者,我们那代人参军,谁也没想到有离休这个待遇。离休了,我想起“英雄说的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党和人民把我这个拿枪的兵,培养成拿笔的高级知识分子,我该用笔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多少年来,我总想再一次与英雄握手,1982年,我为民政局整理档案,才知英雄已成烈士。多少年来,我想写怀念英雄文字,我想让英雄赠言与英雄照片会面,可英雄家属早已搬离西丰,烈士档案不仅没有照片,记叙也很简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去档案馆查找1951年水灾图片,意外发现这张史料照片。如获至宝,如见英雄,翻拍下来写下这段缅怀文字。
查看更多关于【战史风云】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