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是《水浒》各色人物中血肉最为丰满的人物,相貌威猛,武艺堪称“水浒”世界的第一高手,但性情谦和,即使遭受不公平待遇也能忍辱负重。
金圣叹因此说:“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只是太狠。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业来,然琢削元气也不少。”
林冲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比鲁智深明显高出若干段位。但在大相国寺初见鲁智深演武,并不仗艺压人,而是欢呼喝彩,倾心结交,这种豪杰襟怀,这种英雄惜英雄的磊落,非常人可及。
面对奸人高俅的步步相逼,林冲步步忍让。
高俅的陷害,林冲已经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发配上路,又横遭董超、薛霸两个人渣的折磨,差点丧生于野猪林。到了柴进庄上,还得低声下气地讨好平庸之辈洪教头。在沧州牢城营,也被差拨喝来斥去,可谓尊严尽丧,生不如死。
但林冲还是忍了下来,全部逆来顺受。
他甚至还在破落的山神庙里,求神保佑,希冀能够熬过难关,苟活于世。
然而,陆虞候还是勾魂索命地追杀到了沧州。
至此,一切幻想已经破灭,让无可让,忍无可忍。
杀气陡然充塞满天地。
于是,在漫天的风雪中,在草料场的熊熊火光中,林冲的长枪出手,穿透森冷的风雪,穿透千年的时空,几个简单而迅捷的起落,蛟龙翻腾飞跃,倏忽而逝,雪地上已勾勒出一幅血红雪白的惨烈图景。
痛快吗?痛快!悲怆吗?悲怆!
可以说,《水浒》的主题:逼上梁山,其实只是林冲一个人在演绎。
路经一个庄园,有庄客在烘火温酒,林冲索酒不得,没有啰嗦的话,长枪抖动,炭火乱飞,格挡横扫,转瞬之间,就将那些庄客打得屁滚尿流。
这是林冲平生最痛快的一场打斗。
山神庙只是前奏,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林冲已将心中的所有余虑清扫干净,在飞舞的长枪中,胸襟大开,快意恩仇,嘴里高呼道:“都去了,老爷快活吃酒!”
“快活”二字本是李逵、武松等人的口头禅,这一刻从林冲的嘴里呼出,让人听了,大浇块垒。
也就是说,以风雪山神庙为分水岭,林冲从此彻底蜕变成了纵横草泽的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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