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期,天台县军营里有一个才色俱佳的妓女,姓严名蕊,字幼芳,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精通琴棋书画,歌舞管弦,艳名远播。
台州太守唐仲友曾在酒宴上让严蕊以红、白桃花为题,写一首词。
严蕊应声写了一首《如梦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唐仲友赞叹不已,特地赏了她二匹缣作为报酬。
到了七夕,唐仲友又在县衙内设宴欢娱。
酒宴上,唐仲友有好友谢元卿,久闻严蕊的才名,乘着酒兴,提议让严蕊写一首关于当晚宴会的词,并以自己的姓“谢”字为韵。
严蕊欣然领命,口吟成一首《鹊桥仙》:
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这首词既以牛郎织女的故事入词,又写了当晚的欢乐情景。
谢元卿拍案叫绝,将严蕊接到自己住处,将自己的随身钱财悉数打发给了严蕊。
理学家、文学家,人称大圣人的朱熹是孔子的超级粉丝,他在孔子的思想基础上提出了很多著名的理论,比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等。这些理论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其中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唐仲友。为了排斥和清除异己,朱熹想到了一个“杀”字。但唐仲友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朱熹不能采取明火执仗的行动,只能玩阴的。朱熹担任的是两浙的盐官,想到了借经济审计的机会,找唐仲友的工作上的纰漏,直接把唐仲友黑掉。可是,唐仲友是个正直无私的清官,朱熹查过来查过去,愣是抓不到半点儿把柄。
不甘心呀,实在不甘心!
朱熹听说唐仲友曾和严蕊有交往,就想在生活作风问题上搞垮唐仲友。
宋朝法律规定,官妓、营妓可坐台伺陪官员,但不能同床伺寝。就是说,陪舞陪唱是允许的,但不能发生不正常的关系,否则就要治罪。
朱熹把严蕊抓进大牢,逼迫她承认和唐仲友有一腿。
朱熹以为,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而且,婊子地位低贱,软弱无能,就算她真与唐仲友清清白白,只要一顿板子打下,也会不清不白了。
可是,朱熹错了。
严蕊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却很有职业操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死都不说一句连累唐仲友的话。
看管监狱的官吏看她被打得可怜,劝她说:“你还是招供吧,你不过是一个军妓,招了供,也就释放了,何必撑着苦了自己呢?”
严蕊义正词严地说:“我凭什么招供?我当然知道我是军营的贱妓,只要说出我唐仲友有私情我就没事,但非黑白是不能颠倒的,我就是死,也决不会诬陷别人。”严蕊被关了两个月.每天严刑拷打,甚至有几次差点打死了,但她还是不改口。消息传出,人们议论纷纷,满城风雨。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帝宋孝宗的耳朵里。宋孝宗派了钦差大臣来调查这个事情,那个钦差大臣非常佩服严蕊的气节,不但释放子严蕊,还让她做诗言志,严蕊当堂吟出一首《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词意是说自己沦落风尘,做了妓女,但并不心甘情愿。现在,能得自由与否,全赖官老爷的一句话。如果能离开就一定会离开,只要能在头上插满山花,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
严蕊获得了自由,唐仲友也逃过了一劫。
在严蕊和朱熹这一场力量并不均衡的博弈中,高高在上的大圣人的朱熹输得很彻底,不仅没能在政治上打倒唐仲友,还输掉了自己人格。而地位低微的妓女严蕊赢得了尊严,赢得了人们的尊敬,也赢得了人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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