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攻四川,秦良玉受四川守将邵捷春节度,邵公为人清谨,但是良玉认为其不知兵,指挥不当,而且不虚心听劝。她说,我一个妇人,受国家恩荣,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要和这位邵公一起战败而死,会含恨抱屈。
明末的秦良玉一直是让我感到非常好奇的女性。清代张廷玉修《明史》,在《列女传》的开篇提到:明代《实录》和各种地方志等材料收录当时有名的女性,其中虽然间或也有以文或艺见长的,但总体来说,仍以“节烈”为主而闻名当时。因此,《明史》中得到立传的妇女,除了后妃和公主外,其中《列女传》收入的主要是烈妇、贞女和孝女。而秦良玉这位明朝的女性,在《明史》中则被安置于大臣将相之中,在那个以男人为主的世界里,秦良玉格外引人注目。
万历二年(1574),秦良玉出生于四川忠州,也就是现在重庆市下属的忠县。父亲秦葵是个贡生,诗书儒雅的同时,也有习练武艺的喜好。秦良玉排行第三,上有兄长秦邦屏、秦帮翰,下有幼弟秦民屏。父亲钟爱秦良玉,不仅令其习文,也鼓励她与兄弟一起操练武艺,演习阵法。据说,秦良玉小小年纪,不仅才能了得,而且志向远大,并不以生为女子而遗憾。
万历二十三年(1574),秦良玉出嫁,成为当时石砫宣抚使马千乘的妻子。石砫土司是以土家族为主要族群的自治区域。石砫土司首领马家虽然自称为汉代名将马援的后代,但是谱系并不清楚。忠州和石砫(今四川石柱土家族自治州)相距并没有万水千山之遥,但在秦良玉出嫁后,其生存环境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从一个汉文化聚居地进入了少数民族的群落,从一个普通的女子成为土司夫人。我始终觉得这是上天为秦良玉专门设置的舞台,让她极尽人生的表演。
她的军事才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她与丈夫马千乘共同治兵,时人称为“白杆兵”,夫妇治军有方,队伍堪称精良。万历二十七年(1599),明朝廷兵出播州,平定杨应龙叛乱,秦良玉与丈夫马千乘兵分两路共同佐战。白杆兵的神勇和秦良玉夫妇的谋略令明军上下刮目相看,杨应龙叛乱平定,秦良玉与马千乘立下汗马功劳。如果秦良玉嫁的不是土司首领,对于明朝的女子而言,名正言顺地治兵出征又岂是容易的事呢?
万历四十一年,马千乘不幸卷入刑狱之事,最后竟然病死狱中。因为子嗣年幼,加上秦良玉先前所立战功,朝廷令秦良玉代领石砫宣抚使。秦良玉从此成为石砫土司的首领,负责管理石砫土司内部的事务,同时直接与大明王朝交接。这一时期的明朝廷步入其最后的阶段,多事之秋。东北边,女真建立的后金国,也就是后来的清朝,不断壮大,对明朝边境形成巨大的压力。西南地区,土司控制区域多有叛乱,崇祯后期,各路农民起义军四处出击,明王朝岌岌可危。面对这样的朝廷,秦良玉出家财,出兵力,将兄弟子侄均推到前线,南征北战,帅师勤王。史料记载,危机关头,秦良玉和她的军队总是冲锋在前。其忠心耿耿令崇祯皇帝心生感动,加官进爵之余不仅亲自接见,甚至还赋诗赞颂,其中有“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这样的句子。
《明史》描述秦良玉“为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而驭下严峻,每行军发令,戎伍肃然”。这样的威仪和能力能在石砫得到充分的展示,而进入汉地,与明军将领协同作战,就是不同的情况。汉文化浸润下的男性将领,未必对这样一位女子心服。秦良玉给皇帝的上书中描述,这些将领没有看到敌军的时候,振臂呼叫,貌似神勇,待到两军对垒之际,则闻风逃窜。更令她难耐的是,这些将领自己怯敌,还唯恐别人不怯敌,自己败战,还担心别人得胜。崇祯三年,平定蜀中,总兵李维新兵败,秦良玉告捷,但当秦良玉到李总兵兵营拜访,却被拒绝。秦良玉说,“以六尺躯须眉男子,忌一巾帼妇人,静夜思之,亦当愧死。”张献忠攻四川,秦良玉受四川守将邵捷春节度,邵公为人清谨,但是良玉认为其不知兵,指挥不当,而且不虚心听劝。她说,我一个妇人,受国家恩荣,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要和这位邵公一起战败而死,会含恨抱屈。
1648年,秦良玉辞世,享年75岁。明朝已经灭亡的事实或许仍让她含恨抱屈,但是回念自己的一生,比较当时其他的女子,她又会有怎样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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