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 年4 月,上海解放前夕,蒋介石托人带信给黄金荣,劝他“抓紧时机”到香港或台湾去,“以免遭种种不测”。但是,黄金荣哪里也没去,出人意料地留居上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黄金荣 (1868-1953),字锦镛,祖籍浙江余姚,生于江苏苏州,是旧上海赫赫有名的青帮头子,位居流氓三大亨之首,曾任法租界巡捕房华籍总督察长。
关于黄金荣留居上海,不去香港的主要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黄金荣舍不得自己的品牌产业——“大世界”。大世界是旧上海最大、最有名望的游乐场,每天接纳游客高达 2 万人次,是黄金荣的重要经济来源。徐珣撰写的《“流氓大亨”黄金荣的末日》一文说,1948 年春夏之交,黄金荣以巨资与沙逊洋行签订了大世界游乐场租地 10 年合同。合同规定,不得转让,如遇突发事件,产权归属另议。黄金荣寻思:自己离开上海,一生心血经营的大世界将会成为无主财产。即使由养子继承,也极可能被共产党没收。只要他留在上海,大世界就是他的产业。1953 年 10 月,黄金荣临死前,将养子黄源涛叫回家中,口授“遗嘱”,最后感叹道:
“我的一生,都风扫落叶去了,留下的只有这个大世界了。不过,断气瞑目后,大世界不可能再属于我的了。”
晚年黄金荣在大世界门前扫大街几天后,黄金荣突然高烧不止,医治无效,撒手人寰。黄金荣临终还念念不忘大世界,假若他去了香港,恐怕就要死不瞑目了。
“三件套”是黄金荣甘愿留在上海的主要原因之一,这是第二种说法。《黄金荣的暮年和杜月笙的最后日子》一文说,黄金荣每日必享受三样东西:吸大烟,搓麻将,下澡堂。他对人说,这“三件套”是他最大的享受,要陪他到老死,不管是国民党当权,还是共产党掌天下,都是如此。他留在上海不走,这“三件套”有一半功劳。
就抽大烟而言,政府虽明令禁止,但黄金荣装糊涂,照吸不误,而且家中藏了大量上好的烟土,据报“足够他后半世之吸食”。人民政府还允许黄金荣照常经营他的产业,如大世界、黄金大戏院等,每月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黄金荣利用这些租金收入,维持日常开销绰绰有余。比起逃往香港的杜月笙靠带出去的美金坐吃山空,要潇洒许多。
当时黄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都住在龙门路均培里1号。这是黄金荣发迹后造的一幢三层洋房,有几十间房间。黄的居室在二楼东端,附近房屋大多由他的门徒租住,互通声气,方便走动。加上来来往往的旧友、门徒,无论如何打麻将笃定凑得齐。比起远在香港的杜月笙,只能听孟小冬的京剧清唱,显得略胜一筹。
黄金荣还喜欢泡澡堂,每天乐此不疲。当初杜月笙要拉他一同去香港,黄金荣回答道:“月笙,你替我想想,假使我去了香港,头一样,差馆里发现我抽大烟要捉。第二样,你叫我到哪里去找碰铜棋的搭子?第三样,香港有没有澡堂 ? 能不能容我这八十多岁的人每天去泡趟浴,这些都是问题。”一席话说得杜月笙无言以对。
第三种说法,黄金荣认为与其死在海上,不如死在上海。上海解放时,黄金荣已是 82 岁的垂暮之年,体弱多病,自称废人一个,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所以下定决心不去香港,留在上海。邢建榕撰写的《黄金荣写悔过书内幕》一文说,黄金荣心里明白,如果真去香港,死在香港倒不要紧,只怕在半路上生急病,死在途中,那就糟糕了,与其死在海上,不如死在上海。
何况,他这一辈子,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居然屡屡化险为夷。当初日本人打进来时,大亨们无不争先恐后逃往后方或寻转机。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先飞香港,再奔重庆;张啸林干脆落水做了汉奸,结果被人一枪打死。唯有黄金荣待在上海,日本人和汪精卫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国民党卷土重来,他虽然没有像到过抗战大后方的杜月笙那样风光一时,但也没有像杜月笙那样被“打虎英雄”蒋经国“斩”过。1947 年黄金荣做 80 岁大寿时,蒋介石在百忙之中特地来黄家花园为他祝寿,恭恭敬敬向他磕了一个头。
因此,他也大着胆子依例办事,对朋友说:听天由命罢,反正只有老命一条,随共产党把我怎么样。我这把年纪了,共产党总得讲点人道吧……我已经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我一生在上海,尸骨不想抛在外乡,死在外地。
第四种说法,共产党的宽容政策是黄金荣决心留在上海的主要原因。上海解放前夕,党中央对如何做好上海帮会人物工作,为我所用,已有明确方针,即:只要他们不捣乱,不干扰上海解放后的社会治安,老老实实接受改造,就不动他们。特别是对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帮会头面人物,“观察一个时期再说”( 刘少奇语 ),其目的是“努力使上海不乱”( 周恩来语 ),这样对全国大局有利,对恢复上海经济有利。
陈毅市长和分管政法工作的潘汉年副市长,积极执行这一正确政策。潘汉年认为,黄金荣虽然曾经是反动统治时期帝国主义的走狗、蒋介石的靠山,他和他的门徒在上海干了不少坏事,但是在上海解放时他没有逃走,也没有搞破坏,说明至少对我党不抱敌意。他现在不问外间事务,我们就不必把他当作专政对象。
正当黄金荣犹豫不决时,章士钊夫人带来共产党方面的口信:只要拥护共产党,不再和人民为敌,我们一定都能按“既往不咎”的政策办事,希望黄金荣留在上海,不要听信谣言,不要轻举妄动。章士钊夫人的一席话,坚定了黄金荣留在上海不走的信心。
上海解放初期,黄金荣蛰居在家,过了一段安逸日子。1951 年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后,他的日子难过起来,市民自发涌到黄宅门口,要他接受批斗。控诉信和检举信,如雪片般飞进市政府和公安机关,恳请政府做主,除暴安良。
上海市人民政府出面召见黄金荣,向他说明既往不咎的政策不变,但希望他能写“悔过书”公开登报,进一步向人民交代,老实认罪,以求得人民群众在某种程度上的谅解。5月20日,上海《新闻报》、《文汇报》刊出了《黄金荣自白书》。黄金荣在“自白书”中表示“愿向人民坦白悔过”,“拥护人民政府和共产党”,要“洗清个人历史上的污点,重新做人”,“将功赎罪”,“请求政府和人民饶恕”,云云。
在“劳动光荣,不劳动耻辱”的氛围中,人们认为黄金荣不能光吃喝不做事,政府就派人通知黄金荣,要他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譬如扫地等,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地点正是在他昔日的生财宝地大世界门口。于是,“黄金荣扫大街”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世界各地。
黄金荣不去香港,留在上海的历史事实表明,党和人民政府的宽大政策,有利于争取中间力量,有利于维持上海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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