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的恶霸、地痞、流氓等人特别多,因此也就生发出许多故事来。没有这些恶霸、地痞,看不出来宋代社会的黑暗;没有这些恶霸、地痞,也张显不出英雄、好汉的仗义、爱打不平的本色。有了这些人物,《水浒传》里的故事才丰富多彩、曲折跌宕。可是,你仔细读读《水浒传》就会发现,作者在处置这些人物时,标准是双重的。 渭洲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因投靠在小经略相公门下,雇了十几个刀手,却敢自号“镇关西”,成了市井一霸。他强媒硬保、虚钱实契,便强占了金翠莲为妾,玩腻了,便把人家打出了家门,反而追要“当初不曾得到他一文”的所谓典身钱。没奈何,父女俩只得以卖唱的辛苦钱来还,钱少了,还被郑屠辱骂。父女俩苦楚无处诉,只能是以泪洗面,因而惊动鲁提辖。鲁提辖义愤不平,找郑屠算账时,失手将其打死。
东京街头的牛二,号称没毛大虫,“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开封府也治他不了,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这个地痞,也是一霸。杨志因生活无着,只得卖掉祖上传下来的宝刀,卖刀时有巧遇这泼皮牛二。牛二胡搅蛮缠,以致动手抢刀,杨志火起将他杀了,可谓替京城除了一害。
阳谷县开药铺的西门庆,也算是一霸。他“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他为了与潘金莲私通,不择手段,参与谋害了武大郎,还有那个“专一靠些杂趁养口”,说风情、做马泊六的女流氓王婆,贪财成性,专门糟残妇女,又害人,他们最后不是被武松杀了,就是被官府剐了。
还有蜈蚣岭下的飞天蜈蚣王道人,身为道门中人,干的都是无耻之勾当。投宿张太公家,借能识风水之名,看中张太公之女,杀死张太公全家,掠走太公之女,结果被武松杀了。另外还不能不提到另外的两个淫道、淫僧,这便是瓦罐寺的生铁佛崔道成及飞天夜叉丘飞。这两个主儿,“把这出家影占身体”、“都是杀人放火的人”。他们一出场,书中写到:丘小飞挑着鱼肉和酒,口里还唱着无聊的嘲歌:“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恤。”而崔道成是身边坐着一个年幼的妇人。这那里是道佛之徒,完全是两个披着道袍佛袍、灵魂肮脏的酒色之徒,结果被鲁智深、杨志杀了。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水浒传》作者对这批社会渣滓的处置是深得人心的。这是一重标准。
上述恶人大家都知晓了,可《水浒传》里,其实还有一类恶霸、地痞、流氓,他们的罪行,往往与上述之人不相上下,有的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水浒传》作者处置的办法却是大打折扣,不是严惩,而是宽容、放任。同是恶霸之类的坏人,一严一松,尺度不一,这就显得太不公允了。
孟洲十字坡下开黑店的母夜叉孙二娘,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她把杀人当成儿戏,把人肉当成赚钱的资源,凶残以极。她丈夫菜园子张青跟她定的是“三不杀”的店规,可说是个最低的底线,她完全当成耳边风。过路的头陀,她杀了;鲁智深因长的肥胖,可冒充牛肉卖,她也下手了,鲁智深差点死于她的刀下;武松作为一个流配的犯人,就因为包裹比较沉重,她也下手了。她的狠毒,比郑屠、牛二、西门庆及淫道淫僧们还要毒十倍、百倍,杀她一百次都不嫌多。可是,《水浒传》的作者就让武松把她放倒在地,打都没打,就算是惩处了。
而浔阳江两岸的店霸、山霸、水霸们,罪行也是不可饶恕的。比如揭阳岭上开酒店的催命判官李立,看见宋江买单时交钱,发现宋江“包裹沉重,有些油水”,就起了歹心,放倒宋江三人,拖进人肉作坊准备开剥。这是书中公开写出来的,李立以此为业,他谋财害命的勾当,还不知干了多少回,杀的都是无辜的百姓。
揭阳岭镇上的穆氏兄弟,不也是一霸吗?!就因为病大虫薛永在镇上卖艺卖药,没有孝敬他们,他们便吩咐镇上人不准买药,不准给赏钱,宋江给了薛永五两银子,结果是在镇上买不到酒喝,住不上店,还遭他们的追杀,真是太霸道了。
浔阳江上的艄公船火儿张横,就更凶狠了,接宋江等三人上船后,马上亮出了恶贼的面目,不但劫财,而且害命,完全是江上的悍匪,在浔阳江上,被他害的又何止宋江三人。像以上提及的这些恶霸们,除穆春被薛永教训俩一顿外,其他人毛发无损,就这么算了,这又是一重什么标准呢?极不公正、又莫名其妙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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