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阿玉老师
整理：许素芬
采访时间：2007年3月
采访形式：电话
中师毕业遇到真爱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中师毕业分配到梅县某镇小学教书。当时才十九岁，正是个爱做梦的女孩。我负责全校六个班的音乐课，整天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就连在课堂上也没有一点严肃的老师样，学生们很快就喜欢上我这个高个子的大姐姐。当时我住宿在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校的夜晚热闹起来了，本单位的，外单位的，男的，女的，晚饭后大家好像约好似地聚在我们几个女孩子的房间里，谈天说地，博古论今，真的好开心！渐渐地，我从几个男孩子火辣辣的眼光里、有意识的赞美声中读懂了一些东西。是啊！眨眼功夫，自己已到了适婚年龄。有好心人陆续在父母亲面前替我介绍了一些在税务、工商、银行等部门工作的男孩，但实话实说，我在见面后都没有一点感觉，或许是因为我已心有所属的缘故吧，实际上，我内心里早已喜欢上了那个每晚必来我们房间、不太说话的阿东了。阿东是外单位的，我很喜欢他给我的老实、稳重的感觉，只是少女的矜持令我不好意思先开口，凭感觉我知道他对我的印象也不错。当我第一次把他作为男朋友带回家时，父母亲一点也不满意，因为他们相信“相由心生”、“貌不亏人”，说他的相貌不好，生怕我以后会吃亏。的确，他的相貌可以说是丑，但我就是喜欢他，一意孤行地执意要跟他结婚。结婚那天，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的父亲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拿出三千元为我置办了体面的嫁妆，我风风光光地嫁入了阿东家。
婚后幸福艰苦创业
婚后，我过上了比想象中好千倍万倍的公主般生活。公公是个有单位、有公职的人，在当时大众普遍生活水平还不是很高的时候，我家已是楼房、彩电、冰箱、空调……应有尽有。更主要的是阿东没有男人结婚后就露出缺点的通病，应该说，他比恋爱时更优秀，没有染上一点官宦子弟的坏习气，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对我更是体贴入微，从早晨起床后倒洗脸水到晚上睡觉时拿睡衣，他始终细心地帮我做得妥妥帖帖，婆婆常常在旁边“吃醋般”地笑骂着。
我常常以为这只是女人新婚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可直到儿子两三岁了，我还是享受着他的柔情蜜意。记得1994年的某一天，我因感冒向学校请了假，出门在外的他一天就打了十几个电话。
有一次，阿东单位几个人相邀上县城游玩，他们回到单位时，他兴高采烈打电话叫我去他单位帮忙拿东西。刚走进他们单位，迎面碰上一个我认识的他的同事，他神秘地对我伸出一个大拇指，低声而肯定地说道：“佩服，佩服！阿东是个唯一不吃‘嫩鸡’的好汉。”一听这话，我一愣神，继而百感交集，我完全相信，因为这老伯没有向我说谎的必要，况且他的神态、语气不容置疑，真没想到他对我还有“忠贞”这份无价之宝。那一晚，我们推心置腹谈了很久，他说，他此生看中的就是我这个女人。嫁给此夫，此生足矣，我幸福地猫在他怀里睡着了。
2000年，阿东单位的效益不是很好，他毅然决定“下海”，创办了一家特色食品公司，我本来是不赞成他此举的，我从不奢望丈夫能发横财，但深爱他的我支持他的任何决定。他“下海”后，家里人反对，不给他任何资本，我便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交给他作为创业资金，还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尽心尽力帮助他打点生意，发展客户。刚开始创业之时，艰辛可想而知，一些好心人对我说道：“你是有公职的人，何苦跟他生活在一起呢？”我笑答：“我不觉得苦呀，你不知多有滋味！”两年后，丈夫的事业已是如日中天，一名同事兼好友善意地提醒我：“防着你的老公点！有钱的男人是最招惹女人的。”我笑言道：“怕什么，最坏的打算就是离婚，我也有皇粮吃呀！”心里是一点担忧也没有，只是万没想到几年后我真被自己不幸言中。
认下养女埋下祸根
恰在这一年的某一天，我曾教过的某一届一个叫阿英的女生，已读初二了，她在电话中向我哭诉道：“张老师，还记得那一次你知道我家特别穷给我额外多的奖励的事吗？现在我爸妈没钱供我读书了，你能帮帮我吗？”一听这话，虽有点突兀，但我知道这是实情后，心猝然揪紧了，一连数天，她无助的声音总在我耳边徘徊，我决定尽自己的能力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孩。那一天，我亲自开车去她学校接她回我家。她刚到，就立刻开始打扫卫生，并有条不紊地向我诉说着她家里的苦境。我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清秀的面孔，突然间很喜欢她，便对她说：“老师多的帮不了你，平时的伙食费可以给你。”
此后，她常在课后来我家，人也很乖巧，把家里卫生全包下，对我阿姨前、阿姨后地叫个不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开口向我要钱。近年来，我因为阿东经常要忙到很晚才回家，儿子又刚考进市重点中学，住宿在校，家里不免冷清了些，便叫阿英经常来我家住，对她视同己出，叫她把我当作自己的母亲，给她的零花钱也额外多了些，并经常跟她说些女人的私心话。她很快便与我的家人熟络起来了，大家都很喜欢她。
老公呢，在忙着自己的业务，对我认下养女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说只要我自己高兴就行，实际上他因早出晚归与阿英没见过几次面，谈不上有什么印象。这期间，她的父母并没对我表示太多的感谢，事实上，我的付出又哪是为了简单的一个“谢”字。
养女插足无言的痛
眨眼功夫，阿英已读高二了。有一天，儿子在高兴地摆弄着他爸给他新买的手机，阿英眼睁睁望着，把嘴撅得老高，我看在眼里，对她说：“等你读高三时也给你买部手机吧。”那以后的几个星期，阿英每晚都来我家住。我正觉得奇怪时，那个星期三，小叔子像是开玩笑似地神秘对我说道：“嫂子，昨晚我看见哥与阿英在拥抱着，不会是做的梦吧？”真是晴天霹雳！宁信其有，勿信其无，因为小叔子没有骗我的必要，可我真无法把这件事与天真烂漫的阿英、道貌岸然的老公联系在一起，那一天，我在上课时可说是心不在焉。当天傍晚，阿英回到我家时竟拿出一部当时要卖一千多元的名牌手机。那晚我没有按时睡觉，一直等到阿东回来，迫不及待地责问他：“为什么要给她买那么贵重的手机？”他没有否认，但解释说：“你不是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吗？”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对从小叔子那听到的事真是羞以问出口了，但我内心里对于老公擅自给她买手机是一直心存芥蒂的。
那天早上，老公破例迟迟没有上班，大家一起吃早饭时，偶一抬头的我撞上了阿英望向阿东的眼神，不对呀！那是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哟，但她的眼神在接触到我的刹那间退回去了，我望向阿东，他始终在低头默默吃饭，我想一定又是自己多心了。因时间关系，我急急忙忙地赶往学校，路上，我的心忐忑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2006年7月1日，我正上课，电话里传来丈夫在送货去潮州回来的途中发生车祸正被送往梅州市人民医院的不幸消息，当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阿东和阿英，阿东被撞断了左腿，但神志清醒，我忍不住厉声责问他：“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阿东支支吾吾，他这次出外并不是当天来回，他们却孤男寡女在一起，我真不敢想象。在回家的途中，恰遇一个往日认识的朋友，她在沉默良久后说出一句话：“阿玉呀，你真的要好好‘关心’一下你老公，可不要出问题哟！”这是一句平常话，但有心事的我听来却别有一层意思，原来早已是人尽皆知、唯我不知了，那一刻，我真是心痛得无法用文字来叙述，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也深爱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无偿照顾了三年多的非亲非故的女孩，况且他的年龄足可以做她的父亲。
这一次，我不可能再欺骗自己了。在他们住院期间，我的心一直支离破碎，对他始终冷冷淡淡。倒是她受伤不重，给予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是看在眼里，厌恶在心中。阿东出院后，对我百般解释，乞求原谅，一直强调说只是她主动拥抱他、亲吻他，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可笑！这对我伤得还不够吗？我真难以说服自己不去计较，一想起年轻时自己拼尽全力帮他打天下，如今他竟在我四十多岁之时背叛我，我就恨不得咬他几口，我容忍不了我的婚姻出现丁点杂音，非常坚决地要跟他离婚。
虽然是我先提出离婚，但我却没有成功的喜悦，有的只是一个婚姻失败者的绝望，我用沉重的代价体会到了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买的痛苦，我是千不该万不该认这个养女呀！家里的每一个人很快都知道了丈夫的“丑行”，大家都狠狠骂他，并力劝我不要离婚。这或许是我更大的失策，大家的好心实际上是狠狠地把被孤立了的他推向我们婚姻的门外。
那天儿子放学回家后，心事重重，给我看了阿英写给他的信，信中她说她干了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正值青春期的儿子看了信，明白了父母争吵的原因，此后，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儿子很快就要高考了，我怎忍心让他受到哪怕丁点的伤害？再说，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把阿英带回这个家，我始终能找到原谅丈夫的平衡点，很快我强装笑脸，自我安慰道：在婚姻外，谁没有遇到难以割舍的诱惑牵绊，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是苍天呀，就连我想退一步维持受伤的婚姻这点愿望也难以实现了。今年春节，左邻右舍都是欢声笑语，唯有我家电闪雷鸣，我受到了他们双面的攻击。在家人的夹攻下，丈夫恼羞成怒，一夜之间态度180度大转弯，一古脑儿把与阿英怎样相爱的事说了出来，并怨恨我上次在医院时没有照顾好他，毫不隐讳地承认自己对我已没有丁点爱意，非常坚决地要跟我离婚。一听这话，始终深爱着他的我一把抱住他，泪水滂沱而下：“阿东，不要走，不管你是怎样地动摇过，我都不再计较了，再说，她一个可做女儿的女孩是不会跟你结婚的，她贪图的是你的金钱，大学毕业后会像鸟儿一样飞走的。”可阿东听完我这肺腑之言后仍坚持与我分床。一直对我尊敬有加的阿英也突然变得张扬，跑来跟我叫板：“他已不爱你了，你就成全我们吧，年轻的翁帆与杨振宁博士的幸福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望着她一副志在必得，神气嚣张的样子，心想：这几年来，我不是引狼入室、咎由自取吗？我的心在滴血。我是想狠心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可怜的儿子大受打击的样子，心中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
后记：
虽然不祈求回报，但在付出越多、期望越大、防备越小时受到伤害，是何等的残忍。但愿人与人之间能以心换心，好人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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