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争宠手段
义朝四年,永贤宫。
我躺在榻上,看着李御医神色凝重地收回手,迟疑的开口。
“皇后娘娘,您的病愈发严重了,若这般下去,恐怕撑不过三个月……”
我沉默了半刻,语气平静地吩咐道:“开药吧,我再吃些时日。”
“若陛下知道……”
我打断他:“先瞒着他,前方战事吃紧,不要让这种小事打扰到他。”
“紫素,送李御医出去。”
待御医走后,我将放凉的药一饮而尽,怔怔地望着窗外飘然落下的雪花。
自我嫁给凌锦安,每年在我生辰这天好像都会落雪。
也许今天真的是我最后一个生辰了。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却很平静。
也许是见过太多生死,连自己都早有预料吧。
前朝皇帝昏庸无道,惹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我的爹娘便是死在了乱兵围安之下。
‘满堂珠玉,富甲天下’的首富陆家,如今便只剩我和弟弟陆辰两人。
当时起义军有好几支,但唯有凌锦安成功推翻前朝自立为帝。
但天下未平,他仍征战在外,已有一年。
不知今年还能否回来与她一同过年。
若是再不回来,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涌上难言的苦涩。
就在这时,去传膳的紫素一脸惊喜地跑了进来。
“娘娘,胜了!我们胜了!”
我猛地起身,眼底涌上喜悦,不敢置信地问:“前线的战报传回来了?”
紫素摇了摇头:“是陛下带着将士们入安了,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回宫!”
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紧张起来。
我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我……我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
即使殿内烛光昏暗,也能看出这张清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紫素脸上喜悦一顿,忙说:“奴婢给您上妆。”
我刚在梳妆台前坐下,就想起了什么。
“让人去吩咐御膳房,晚膳多做一些。”
“是。”
我稍稍放了心。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与盔甲发出的碰撞声由远至近,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我回过头,看到来人后眸中一亮:“阿安,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我的夫君,义朝开国皇帝,凌锦安。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几分寒气,将手里的锦盒随意放在桌上,声音清朗:“你的生辰礼。”
我微微一愣,心中暖流激荡,没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件事。
没看锦盒,我先走上前替他卸下盔甲,服饰他换上常服。
等到落座,我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看到盒中之物后却笑意僵住。
盒中是一条绣着梅花的白色丝帕,一根发丝静静地躺在上面,异常显眼。
我定定看了那锦帕几眼,又定定看了他几眼。
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用别的女人的物件来敷衍我,看来只能是替他准备礼物的女人在对我宣战了。
我的胸口一阵钝痛,合上了盖子。
“陛下的心意,我收下了。”
凌锦安不悦地蹙起眉心。
多年夫妻,他自是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悦。
“你若不喜,我明年便不送了,你想要何物,就自行去国库选,或者找内务府拨钱去买。”
说完,他就站起身走进寝殿。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我嘴唇轻颤。
明年?
我哪还有明年?
紫素紧急张罗了一桌好菜,都是他爱吃的。
尽管不高兴,他还是留下来吃饭了。
用膳时,我几次想开口告诉他我的病情,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凌锦安察觉到,侧头看着我:“有事?”
我放下筷子,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
“我……我病了,如今战事结束,阿安,你能否多陪陪我?”
谁知,凌锦安听了后脸上骤然笼罩上一层寒霜。
他说:“陆澜汐,你何时也学会了用这种手段?”
第二章 女子
雪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从窗户吹进来,冻结了我本来忐忑的心,寒冰彻骨。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皱眉瞟了我一眼:“以往你随我东征西战时从未见你病过,如今你在宫中享福,竟也能弄出一身病来?”
凌锦安的语气带着训斥和不满。
我这一刻,心里大概如针刺般疼。
我看着他,声音像从喉咙眼逼出来的:“你若不给,我便是争来宠爱,又能如何?”
凌锦安面色骤然冰冷。
他撂下筷子,吓得紫素和其他侍女像下饺子一般跪了一地。
我就这么坐着看着他,最终,他也只是站起身大步离开。
我望着没动两口的菜,眼眶不争气地泛了酸。
从前,自己咳嗽两声凌锦安都会紧张很久。
如今,她快身死,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了。
这一夜,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到了天明。
第二日,我早早起来。
紫素替我端来热水净手,温热的水让我冰冷僵硬的身子稍稍回暖了一点。
“娘娘!”
突然,紫素惊呼一声。
我才恍然发现,我低着头,竟流了鼻血,滴在白色的缎布上。
紫素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给我捂住鼻翼。
一张手帕染尽了,血还未止住,慌忙中,她拿起桌上的丝帕给我捂住鼻翼。
一股呛人的胭脂味扑鼻而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
这帕子,那女子也许还贴身用过。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便泛起恶心。
我俯身干呕,将自己折腾得浑身冷汗。
良久,才缓过来。
“拿火炉来。”
紫素不明白为何我要烧了凌锦安送的丝帕,但又不敢违抗命令,磨磨蹭蹭的取了火炉来。
我毫不犹豫将两块丝帕扔入赤红炭火中。
黑烟升起,一股刺鼻的异味在殿内弥漫。
下一刻,凌锦安满含怒气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沉着脸,大步走到我身前,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我身子一僵。
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你闻错了。”
凌锦安眯起眼,危险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此刻不耐烦至极。
可我又何必跟他说,说了也不过再得到他一句‘手段真多’罢了。
我淡淡问:“陛下今日怎的在这个时辰过来?”
听到我的话,凌锦安这才回神:“我有事要与你说,年后我要封一女子为妃。”
许是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就连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我怔怔的看着他,胸口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喘不上气。
我声音晦涩:“是哪位大臣的姑娘?”
“她……她虽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女子,但她于我有救命之恩,而且服侍我时,清白干净……”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这不是封妃,是把整个皇室的名声车扯下来践踏。
凌锦安不悦:“皇后,我并非是在与你商量,你只要照办。”
他神情声音强硬至极。
我看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如若只是想要偿还救命之恩,可以赐她宅子,银两,田地铺子。
可他选择了封妃。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我闭了闭眼,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
半响,我起身伏地,向凌锦安行了一个大礼。
“身为皇后,我认为此事不妥,对外有辱天家名声,对内难从礼教,请陛下三思。”
我跪在冰冷地上,面前的男人沉默着。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在我身上。
久久,他才说:“她怀孕了。”
第三章 初次见面
凌锦安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我的心头,让我到大脑一片空白。
我一点点抬头,看着他脸上毫无掩饰的厌烦,血液一点点冰冷。
凌锦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语气冷厉:“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
“陆澜汐,你身为皇后,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也许我的脸色过于惨白,他的语气放缓了些许。
“你,身为皇后要大度。”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我还跪在原地,寒意从膝盖渗入,凉透了心。
“阿汐,我只爱你一人,也只会有你一人的孩子。”
曾经的誓言如今还历历在目,可曾经说着话的人却开始劝我要大度。
他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怎么就不能让我在死前,对这份感情保留最后一丝期待?
我心中悲恸万分,竟一口黑血喷出。
紫素大惊失色,连忙扑上来:“娘娘!您怎么样?奴婢去叫李御医!”
她正要向外跑去,我抓住了她的手。
“不必传唤李御医,去熬药吧。”
我心底已经浸满了绝望,连死恐怕也是一种解脱。
紫素怔怔看着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药还未熬好,太后便派人召见我。
走入慈宁宫。
太后一身华服坐在高位上,头上戴满了金钗。
她本是普通农妇,成为太后,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穿戴在身上。
看到我,她怒骂道:“你死哪去了?这么晚才来?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眉眼低敛,轻声道:“是臣妾的错。”
从我嫁入凌家第一天,她就看我不顺眼,孝大于天,我无法反驳,只能服从。
太后翻了翻白眼,又开口讽刺:“整天一副死人样,看见你就反胃。”
“你给我听好了,竹儿怀有身孕住在别院我不放心,你给我亲自去接她,务必要小心,若是伤了我宝贝孙子,我饶不了你!”
我脸色一白。
“太后,请您三思,那女子决不能入后宫……”
我话还没说完,她猛地起身,朝着我啐了一口。
“我儿现在是皇帝,别说是一个妃子,就算是皇后,想给谁就能给谁。”
“你这肚子这么多年也没有一点动静,不能为阿安生儿子,怎么还有脸霸占着他不放!”
我惊呆了。
这一句句都犹如刀子一样,在割我的心,放我的血。
自我与凌锦安成婚以来,我自认做到了最好,对太后万分孝顺,无论她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即使如此,太后对我还是一万个不满意。
她大骂一通后还不够出气,指着我说:“你给我跪在这!”
我心里涌上一片凄凉,垂下眼帘,沉默的跪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我转过头,看着走进来的凌锦安却愣住了。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陌生女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挽着他,眉眼间流转着媚意。
是她,我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女子竹儿。
而我和她的初次见面,一人依偎在凌锦安怀中,一人跪在地上。
可无论是太后,还是凌锦安,都未开口让我起身。
凌锦安揽着她,视我无物的从我身边走过,向太后请安。
我心底狠狠一痛。
那竹儿不过片刻就将太后哄得开怀大笑,加上凌锦安,三人如同一家人一般。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唐又凄凉。
终于,我听见凌锦安说起了我。
“她缘何跪在此地?”
太后一听,立刻捂着胸口,满脸痛苦。
“哎哟,还不是你娶了这么一个不孝的媳妇回来,一直顶撞我,都快把我气死了!”
我从不会顶撞太后,凌锦安是知道的。
但他并没有拆穿,而是转头看向我。
“既如此,你便跪到殿外去,待母亲高兴了你再起来。”
第四章 活不久也好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凌锦安,不敢相信此话是从他口中说出。
可他一心与太后说话,没再看我一眼。
我颤抖着起身,一步步走到殿外跪下。
寒意从膝盖扩散到四肢百骸。
殿内的欢声笑语传出,如同利剑剜着我的心,比这冰寒的雪还要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凌锦安才带着竹儿漫步走了出来。
我的身子已经僵硬,腿已经没了知觉。
看着停在眼前的明黄色龙袍,心里一阵抽痛。
竹儿也看向我,眼里说不出的快意。
她身子朝凌锦安怀里靠去,一脸忧心的看向他:“陛下,天冷的厉害,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顶撞太后的,还是让她起来吧。”
凌锦安沉默的看着我,眼底的情绪不明。
半晌,他才开口。
“既然竹儿为你求情,你便起来吧,日后不要再惹母亲生气。”
说完,他便搂着竹儿离去。
我艰难的起身,还未站起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永贤宫。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醒来,头沉的厉害,浑身好似火烧般难受。
我艰难的唤了一声紫素。
还在和李御医交谈的紫素立刻快步走到我床前。
她高兴的又哭又笑:“娘娘,您昏迷好几天了,终于醒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见她哭个不停,我无奈之余又有些伤感。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昏昏沉沉的,但并非彻底失去意识。
我常常会听见紫素低泣声,偶尔还有李御医的叹气声,但从未察觉到凌锦安来过。
“娘娘,请容微臣再为您把脉。”
我虚虚抬起手,把完脉后,李御医沉默了。
我大概能猜到结果,轻声问:“李御医,我还有多久?”
“这……此次风寒将娘娘的身子伤的彻底,恐怕……撑不到除夕夜了。”
我怔了一会,但很快就缓过神。
活不久,也好。
如今我活着,一天天也比死了难受。
“李御医下去吧。”
待李御医俯身退下,我看向紫素:“到举办庆功宴的日子了吗?”
凌锦安凯旋归来,给了众将士几日的休整时间,也不知她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何日了。
说起庆功宴,紫素脸色难看。
“宫中已经开始举办宫宴,但陛下……陛下甚至未派人来叫您……”
按礼,庆功宴皇后必须参加。
他不叫我,想来是我这个皇后对他来说真的没必要了。
我深吸一口气,寒气沁入肺腑,倒叫我清醒。
“扶我起来洗漱更衣。”
静泽殿。
凌锦安坐在首位上,脸色在看到左侧的空位时顿时阴沉下来。
“皇后呢?”
他身后的太监总管李元上前一步,俯身恭敬道:“之前奴才让人去请娘娘的时候,紫素说娘娘还未睡醒。”
“简直荒谬,再让人去请!”
见凌锦安发怒,李元立即跪下。
这时,殿外传来传唱声:“皇后娘娘驾到——”
……
我在紫素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殿中。
看到堂而皇之坐在凌锦安右侧的竹儿,我怔在原地。
还未到年后,凌锦安竟迫不及待的想要宣告众人了。
凌锦安看见我,脸色不好:“还不过来坐下?!”
我紧抿着唇,走到他的左侧。
刚落座没多久,竹儿就举着酒杯走到我跟前。
“上次见面还未认识娘娘,如今同坐,竹儿该敬您一杯。”
我有些泛恶心。
这女子话里藏刀,洋洋得意的样子,就是凌锦安如今喜欢的模样么?
我冷冷拒绝了:“本宫不能饮酒。”
凌锦安听到了,他大概是觉得我这样矫情又不识大体。
随即冷声命令我:“皇后,把酒接过去。”
第五章 贤良淑德
我攥紧指尖,心头万分苦涩。
是了,他是皇帝,皇命难违。
我接过竹儿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灼胃,让我剧烈咳嗽起来。
一股腥甜涌上我的喉咙,我强忍着站起身:“臣妾身子不适,先行离去。”
不等凌锦安说话,我转身就走。
一走到殿外,我便捂着嘴再次咳了起来,鲜红顺着指缝流出。
我坐上轿撵,无力的靠在座椅上。
好不容易回到永贤宫,身后就传来“陛下驾到”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着凌锦安一脸怒气的朝我走来。
“陆澜汐,你身为皇后,不仅宫宴迟到,还提前离开,到底成何体统?”
我嘴唇微颤,哑声吐出一句话:“我说了,我身子不适。”
凌锦安面色发沉:“还在狡辩!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竟变得如此不懂规矩,看来是我对你太好,把你惯成了这副模样!”
我定定的望着他,绝望与哀伤充斥了我的心。
“凌锦安,你知道吗?我活不了多久了。”
空气沉寂了一瞬。
凌锦安怒气稍减,随即便是不耐。
“这段时间竹儿怀孕,我自然会多关注她一些,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皇后,皇后要有皇后的样子,不要用寻常妇人的手段来争宠。”
他的话如同一盆凉水,瞬间凉透了我的心。
哪怕他多问御医一句,多关心我一点,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凌锦安握住我的手,眉心蹙起:“手怎的这般冰凉?我让宫人去给你准备两件狐裘过来。”
我失神的望着他。
突然没了计较的心力。
他坐在我身边,温热的大手缓解了我半分冰凉。
我垂下眼帘,问:“年前……你能多陪陪我吗?”
“年前事多,你是知道的,”凌锦安下意识的拒绝,又缓了缓语气,“等空闲了,我自然会来陪你。”
这时,李元弯着身子匆匆走进。
他瞟了我一眼,低声说:“陛下,竹儿姑娘吃不下东西……”
凌锦安立刻站起,松开了我的手。
手空空的往下坠,与其一同坠落的,还有我的心。
“我先走了,你若觉得身子不适,就传御医来看看。”
我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只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空荡荡的殿里,冷得死寂。
……
凌锦安走在宫道上。
回想起陆澜汐方才的模样,好像的确孱弱了许多。
他问身后的李元:“皇后病多久了?”
李元愣了一瞬,随后恭敬答道:“回陛下,娘娘只是得了风寒,听说是那日从太后处回去后,又去赏了梅,这才入了寒气。”
风寒了还赏梅?
凌锦安微微蹙起眉心,有一瞬不悦。
但思及那触手的冰凉,他还是顿了顿脚步。
“神医江狄近日来京安了,把他找来给皇后看病。”
……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连日小雪暂停,我觉得身子好受了一些,便亲自去厨房做了几个凌锦安爱吃的菜。
但前去请人的紫素不仅一脸生气的回来,身后还空无一人。
“娘娘,陛下他去陪那个狐媚子了!”
“陪她?可她不是……”不是住在宫外吗?
后面的话被卡在喉咙。
我陡然意识到,竹儿已经被接到宫中了,而我身为皇后,却无人通知我此事。
我闭了闭眼,将心底的情绪强行压下。
“她住在何处?”
紫素不悦道:“是筑心殿。”
筑心殿……
那是亡国的前朝皇帝特意为宠爱的贵妃所建,是比皇后的寝殿离皇帝寝殿还近的宫殿。
前朝皇帝亲自赐名为筑心殿,寓意永驻心间。
搬来这皇安的第一天,凌锦安就说过,那座宫殿会永远封住,用来警醒自己。
这才几年,他就失言了……
我心底狠狠一痛。
又想起永贤宫前凌锦安亲自取名题名的牌匾。
永贤,永贤……永远贤良淑德,蕴含着他对皇后之位的期望。
可我从来没想做皇后,只想做他的妻子。
菜凉了,又开始下雪了。
我一个人坐在桌旁。
最终轻声道:“都撤了吧。”
宫人们应声进来,将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
“陛下驾到——”一句传唱。
我眼前一亮,可惊喜的眼神尚未落下,就见凌锦安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他大手一挥,怒喝道:“给我搜!”
身后的禁卫军听令,瞬间闯入殿内。
我脸色一白,上前唤他:“阿安……”
可当目光触及到凌锦安冰冷的视线,我的脚步生生停住。
这时,李元双手呈上一物。
我看着他暴怒,将其摔到我脚下。
“巫蛊之术,你还有何要解释?!”
第六章 人有贵贱
脚下是一个写了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上面还扎着银针。
自古以来,巫蛊之术便是宫廷大忌。
我心中一沉,突然明白,这是被人陷害了,可我却不知自己的宫殿是怎么出现这个东西的。
我摇摇头:“这不是我的……”
凌锦安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朝着我逼近,咬牙切齿,嗓音低沉又寒凉。
“你床下搜出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皇后,你何时变得如此歹毒?”
我怔住了。
凌锦安毫不犹豫的怀疑犹如利刃在我的心上来回搅动,每一刀进去都是鲜血淋漓。
我看着他的双眸,惨然一笑:“我说了,这不是我做的,你若不信,便叫人来查吧。”
凌锦安沉沉的望着我,复又看向李元:“朕给你两天时间,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话毕,他转身离去。
禁卫军们也纷纷离开,只留下殿内一片狼藉。
我悲哀的扯了扯嘴角。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这个男人,说到底,只是不爱我了而已。
第二日,我是痛醒的。
不停的咳嗽着,眉心还一直在跳。
一宫女突然跑进来,神色惊慌:“娘娘,紫素姐姐被陛下带走了!”
我一惊,立即带人赶去御书房。
待我赶到时,却见御书房殿前,紫素被摁在刑具上,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看到这一幕,我身子一颤。
“紫素!”
我惊呼一声,不陆宫人的阻拦扑到紫素身上。
行刑的禁卫军没能止住手上的动作,狠狠的杖在我的后背。
剧痛袭来,我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住手!”凌锦安厉声喝停,一脚将失手打伤我的禁卫军踹到吐了血,拉起我。
“你不要命了!”
我强忍着痛,紧紧的看着他,声音止不住发颤:“你为何要对紫素用刑?”
凌锦安将我甩至一旁,怒声道:“李元已查出,是她制作了那个巫蛊娃娃。”
“不可能!”我下意识反驳。
“证据确凿,皇后,你不要越了规矩!”
规矩?
他竟和自己讲规矩?
我自嘲一笑。
若要论规矩,那竹儿又算什么东西?
凌锦安怒气蓬发:“继续打!打死为止!”
我的心猛地收紧,我知道,他杀心止不住了。
我闭了闭眼,屈膝跪下,挡在紫素前面:“你若非要杖杀她,就把我也杀了吧。”
凌锦安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冰冷。
他一手钳住我的下巴,厉声喝问:“你堂堂皇后,如今要为了一个罪奴寻死?!”
我对上他的视线,神色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凌锦安被气笑了:“好,好的很。”
他用力松开手,甩袖离去:“饶她一命,逐出宫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跪趴在雪地上,大声道。
“臣妾,多谢陛下。”
我刚捂着胸口起身,就见奄奄一息的紫素被禁卫军提起来。
心随即一紧,紫素这样被扔至宫外,哪还有活路?
我连忙阻止:“等等,我让御医来……”
禁卫军却打断了我的话:“娘娘,此人是罪奴,不配让御医来医治,还请娘娘不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我猛地攥紧了手。
这时,紫素艰难的睁开眼,带着血污的脸上含泪露出一个笑。
“紫素日后,不能……伺候您,娘娘,保重……”
不等我再出言阻止,紫素便被禁卫军粗鲁的拖走。
血迹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拖痕。
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天上的雪簌簌落下,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
我看着拖痕,身子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娘娘!”
宫人惊呼一声,立即起身上前扶我,我推开她们,独自一人踉跄着走回了永贤宫。
殿里空荡荡的,紫素整日唠唠叨叨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
“娘娘,披上衣服吧……”
“娘娘,奴婢给你新做了件衣裳……”
我捂着胸口,走到她平日爱做的位置边,绣篮还摆在那里,篮子里还有只绣了一半的香囊。
“娘娘,奴婢做一个香囊,里面放一些安神的药材,免得您夜间总是难受的睡不着。”
紫素昨夜的话在我的耳边回荡。
我紧紧攥着这只香囊,冰冷的泪水淌过脸颊。
这偌大的皇宫,日后再也无人会真心待我了。
第七章 请陛下废后
筑心殿。
冉竹上前挽住凌锦安的手,很是忧心的样子。
“陛下,竹儿好害怕,没想到娘娘竟是如此恶毒之人,若是孩子出事……”
可她话未说完,就被甩开。
“人有贵贱,冉竹,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朕跟皇后的事岂是你能多嘴的?”
凌锦安语带警告,随即离去。
冉竹呆在原地,半响,攥紧了手,脸上是扭曲的恶毒。
她看向扶起她的宫女:“既然我在宫中住下,也该去永贤宫拜见一下皇后。”
……
天越发冷。
我盖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庭院中烤火。
没有紫素,无人在意我的生死,我好像变得任性了。
美景不常在,没多久,煞风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竹儿拜见皇后娘娘。”
我没有起身,也没搭理她。
她脸色一变,自己起身走近我。
“竹儿入宫多日,本早该来请安的,只是怀有身孕,身子笨重不便过来,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我抬眼看着她一身只有帝后才能穿的明黄色锦衣,眼底没有半点情绪。
淡淡道:“安也请了,那就回去吧。”
冉竹身子顿时一僵,随即却款款走近我。
“听说娘娘在我还未入宫时便说我是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不能入宫?”
我讨厌这种听不懂人话的东西。
我直起身,反问:“你不是吗?”
冉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娘娘看不起我,觉得我下贱。但陛下怜惜我,让我有了孩子,还住进筑心殿。所以,就算我只是一个九流的妓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那又如何?”
“在陛下眼里,你比我贱。”
这番话,好似利剑,狠狠的刺进了我的心。
胸口猛地痛起来。
我咳嗽着站起来,看着她眼里的得意,指着门口颤声道:“说完了就滚。”
冉竹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还未待我反应,突然,她捂着脸摔在地上。
大叫着:“娘娘不要!”
她身下流出鲜红,叫我直直愣住了。
……
筑心殿。
我尚未缓过来,便听见凌锦安一声怒喝。
“皇后,你就这么容不下孩子吗?!”
凌锦安从门口走进,眼睛赤红。
我无力的解释着:“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倒在地上的。”
凌锦安冷笑一声:“竹儿的孩子差点就没了,这孩子对她有多重要,所有人都知道。她自己做的?陆澜汐,你也说得出口!”
他望着我的眼里只剩寒意,他说:“你怎么变成这种女人了?”
疼意绵延,从心口,到四肢百骸。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认定了我害人,他还说我,怎么变成了这种女人……
是啊,我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女人……
我屈膝跪下,从喉咙挤出话来:“臣妾有错,请陛下责罚。”
“冥顽不灵!你给我跪到皇庙中替她祈福!”
他却好像更愤怒了,我意识到,眼前之人,真的对我没有一丝耐心与爱意了。
冉竹的话响在耳边。
“在陛下眼里,你比我贱。”
这一刻,我的心彻底死去。
“我不会去的。”
凌锦安幽深的眸色紧紧的盯着我,冷声道:“这是你作为皇后的职责!”
我轻笑一声,抛出一句话。
“那就请陛下废后吧。”
第八章 最最可笑之事
凌锦安愣住了,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陆澜汐,你别得寸进尺!”
我云淡风轻的说:“陛下,臣妾无才无德,不堪为后,请陛下废后吧。”
“闭嘴!”凌锦安脸色蒙上寒霜,“今日起,你就待在永贤宫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去!”
说完,他便走入筑心殿内室。
我看着这一幕,心底没有一点波澜。
心都死了,哪里还会痛呢?
走回永贤宫,我就吐了血。
宫人们大惊失色,要去找御医,被我强行阻止。
关上殿门,我换了身寻常衣服,准备出宫。
凌锦安要软禁我,可他不知道,这前朝的皇宫,密道多着呢。
我时日无多,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弟陆辰。
在陆家出事时,小弟在京中求学,如今已经在太学读书了。
走出皇宫,我拐去‘和芳斋’,准备买点点心去看小弟。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个惊诧的声音:“娘娘。”
我循声望去,竟是许久不见的叶邵楠。
他与我一同长大,当年比凌锦安先起义,却不知是何原因情愿屈居于凌锦安之下,成为了手握义朝一半兵权的将军,至今还未娶妻。
“邵楠,你怎么在这里?”
他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娘娘在宫中,若有事要帮忙,请尽管开口。”
我一怔,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我被禁足的事。
心底的苦涩瞬间蔓延,我勉强勾起唇角,朝他说:“我确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你能否让人找一下我的宫女紫素?她被赶出宫了。”
叶邵楠听到这个,不自觉的垂下视线。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随后,便听他说:“我带你去见她。”
起初,我以为是紫素伤得太重,所以他才会露出那种神情。
但当我发现,他带我走的方向是朝着山上去的时候,我就明白,结果不会是我想要的。
看着眼前小小的坟头,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踉跄着上前,抱住墓碑。
紫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说是奴婢,却更像妹妹一样。
我无法接受。
可怀里的墓碑是那么冰凉。
叶邵楠轻声说:“她死前让我把她葬在这里,说这里能看到皇宫,可以继续伴着你。”
瞬时,我泪如雨下。
过了许久,我的情绪才逐渐稳定。
“邵楠,我还有一事想求,请你把紫素的墓迁到陆家祖坟去。”
这样,等我死后,便也知道她在哪儿了,紫素便能永远伴着我了。
叶邵楠应了下来。
离开此地后,我去铺子买了些点心,准备去看小弟。
叶邵楠默默跟在我身侧。
我忍不住问:“邵楠,你一路都不说话,是还有要告诉我吗?”
叶邵楠停住脚步,好似下定决心:“有件事,我思虑许久,还是觉得要告诉你。”
我愣了一下,心中升起莫名不安。
“当年,稻安被流民围攻,凌锦安接到了伯父的求救信,但那时他正攻打顺安,所以他决定,不去救援。”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在我头上。
从小到大,叶邵楠从没骗过我。
我突然想到,当年我爹娘死后,凌锦安愧疚无比,他说自己没接到求救信,待他赶到时,稻安已然成了一座死安。
那时的我不忍见他愧疚,还安慰他,说这与他无关。
想到这些,我嘴角僵硬的扯了扯,胸口一股剧痛。
太可笑了,不是么?
第九章 杀了我好了
我将嘴里腥甜死死咽下,最后抚摸了一下紫素的墓碑,转身下山。
叶邵楠跟在我身后,我顿住脚步,哑声道:“邵楠,你回去吧。”
叶邵楠看着我,眼神汹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再跟。
我买了糕点来到小弟陆辰暂居的小院。
这是很小的院子,和皇后之弟的身份很不匹配,但却是陆辰自己要求的。
我明白,他是不愿给我添麻烦。
我等在门口,不多时,一个熟悉的瘦削身影走近。
“阿辰。”我连忙呼唤。
陆辰抬起头,看到我,他神色一喜,立即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姐,你怎么来了?”
我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他,将他拉到自己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又瘦了,姐姐在宫中照顾不到你,你要自己照陆好自己。”
陆辰握着我的手,眼中担心无比:“姐,你才是真的瘦了。”
走进院子,我本想去做饭,却被陆辰按在椅子上。
“姐,你坐这歇息,我去给你做饭。”
我一怔,愣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角微扬。
也好,小弟能照陆好自己了,我也就能放心了。
用膳时,我想了想,说:“阿辰,过几日是除夕,你来宫里,我们一起过吧。”
“好啊。”陆辰很是高兴,连忙应了下来。
用完膳,我便离开了。
我没看到,在我身后,陆辰攥紧手,暗自起誓。
“姐,我今年就参加科考,待我入朝为官,定会护着姐姐,不让旁人欺你辱你。”
从密道回到宫里,我刚走出密道口,一道冰冷的声音笼罩了下来。
“舍得回来了?”
听着这道风雨欲来的声音,我的脚步一顿。
我转身,看着一脸怒意的凌锦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却见大殿中,跪了一地的人。
包括李御医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形容凄惨,看起来都用过刑罚了。
我微微一愣,不忍的闭了闭眼。
凌锦安鄙夷而愤怒:“皇后,若不是李元抓到这个御医,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联合御医装病!为了争宠,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听到凌锦安莫须有的指控,我嗤笑一声,满心悲凉。
“争宠?我现在不争了,我不愿意再和别的女人争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了。”
凌锦安脸色一变,随即冷笑。
“是因为叶邵楠?”
他站起身,攥住我的手,满脸怒火:“你就这么缺男人吗?走密道也要跑去和他相会!”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刺到我心里,翻起一块块血肉。
“凌锦安!”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简直不能相信,这话是从我曾爱过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控制不住的眼睛酸涩:“我嫁给你这些年,上奉婆母,下理家务,把一个女子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
喉间一片腥甜翻涌,我强忍着痛意,一字一句:“你既然觉得我不清白,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反正你现在是皇帝,想杀谁就能杀谁!”
凌锦安大怒:“都滚出去!”
宫人们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肃杀的殿里只剩我们两人。
我只当没看见他这人,绕过他就要进入寝殿。
凌锦安却突然钳住我的腰肢,一路将我甩到榻上!
“你不是要争宠吗?朕现在就给你!”
第十章剑胆铭心,永结情缘
我两眼发黑,只觉耳边一阵低鸣,喉间腥甜溢满口腔。
凌锦安却只将我压在身下,甚至没看我的脸。
撕裂般的疼痛。
我几乎无法挣扎,只能闭上眼,将眼角溢出的泪水埋在被褥里。
我咬紧嘴唇,将痛呼声和几乎溢出的鲜血咽了回去。
待这场惩罚结束,凌锦安似乎怒意稍减,连带着动作也轻柔了几分。
然而,我的一句话再次激怒了他。
“够了吗?够了就滚下去。”
“陆澜汐,你一定要惹我不痛快吗?”
凌锦安把我抛在床榻上,愤怒离去。
他一走,我便再也忍不住,连续几口黑血吐出来。
一切都像冉竹说的那样,凌锦安现在把我当做玩物,当做一个下贱玩意,肆意践踏我的尊严。
床笫之事,本来夫妻间很亲密的事情,但落在我身上,却显得如此伤人。
凌锦安,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这天之后,整个永贤宫密道被封死,凌锦安再没来过,我如同坐牢一般在这里等死。
我能渐渐感觉到,死神离我越来越近了。
思及后事,唯有弟弟放心不下。
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我派人去接陆辰入宫。
等了许久,派去的女官着急的冲来找我。
“娘娘,陆少爷被陛下下令压入大牢了!”
我心里一紧,急声问:“怎么回事?”
女官抹着泪:“我们好好走在宫道上,筑心殿那位突然出现……”
后面的话宫人没说,但我已经能猜到。
无疑是冉竹记恨我,这才借机对阿辰动手。
我猛地起身,却两眼发黑几乎倒地,攥紧女官的手,我颤声说:“扶我去大牢。”
我很着急。
大牢阴寒潮湿,如今又是冬日,阿辰在里面不知会受多少苦。
然而,我还是去晚了。
等我来到牢房,只见阿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已经没了呼吸。
“阿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狱卒打开牢门,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
触手一片冰凉,我眼前黑沉,几乎支撑不住要倒下。
我的弟弟,我最后的亲人,也离开我了。
陆辰的手上还攥着一片被撕碎的衣角,上面粘上了血迹。
我颤着手捡起,看着上面的血字,泪如雨下。
“姐,对不起,阿辰不能陪你过除夕,也不能保护你了,好好照陆自己。”
“阿辰……”
哭到最后,我如同缺水的鱼,大口呼吸着,浑身颤抖。
我胸中堵着一口血,难以吐出,只能以命终结。
“把阿辰带回永贤宫。”
我吩咐女官,脸上一片冷意。
回到永贤宫,我替阿辰整理好仪容,拭去脸上血迹。
换上一身白衣,我从架上取下了一把剑。
我缓缓抽出剑,锋利的剑刃反射出寒厉的光芒。
铭刻几个纂字:剑胆铭心,永结情缘
这是当年凌锦安送我的定情佩剑,天下至坚寓意天下至情。
如今来看,也实在可笑。
我握紧剑身,闯进了筑心殿。
没人拦我,也没人敢拦我。
筑心殿内。
冉竹看见我这幅样子,吓得身子一哆嗦,连忙躲到凌锦安身后:“陛下……”
凌锦安愤然起身,怒斥我:“你这是做什么!”
“凌锦安,阿辰死了。”
凌锦安一愣,好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稍稍缓了语气:“你先把剑放下。”
我恍若未闻,拿着剑一步步靠近:“凌锦安,一命报一命的道理你不懂吗?”
凌锦安也怒了起来。
“陆辰枉读圣贤书,在宫中冲撞竹儿,我没有立即处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我听着,百种心情搅成一团,只觉得他说的话字字戳心。
我狠狠的看着凌锦安,拿着剑的手隐隐颤抖。
“当年你起义的时候,招兵买马用的都是我陆家的家产!我嫁给你时,你曾发誓,会把阿辰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一样对待,可现在呢!”
“你对我的父母见死不救,害死了他们,这还不够,你还要害死我唯一的弟弟!凌锦安,你如何对得起我!”
我的控诉充斥着绝望与恨意,凌锦安震住,神情强压着心虚慌乱。
“是谁在你身边胡言乱语?”
他想要上前夺过我的剑,我心里却只有冰冷恨意,执起长剑,我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
凌锦安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陆澜汐会直直的将剑刺向他。
他看着陆澜汐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再也看不见曾经的爱意。
眼看着这一剑就要刺入胸口,冉竹突然冲上来挡在凌锦安身前。
凌锦安抱着冉竹无力坠落的身子,瞬间变得震怒。
“把皇后带回去关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陆澜汐突然平静了下来。
“是我有眼无珠爱错了人,凌锦安,只盼我们来世形同陌路,再无纠缠。”
她挣开禁卫军的禁锢,转身离去。
还未走两步,她就呕出一口黑血。
身后的凌锦安攥紧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头莫名抽疼起来。
陆澜汐踉跄了一下,但还是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天空又飘起了大雪。
一旁的冉竹死死的捂住胸口,眼中划过扭曲恨意。
没想到皇后都这样了,陛下还只是简单的关禁闭,没有一丝实质性的惩罚。
除夕夜。
慈宁宫内,凌锦安和冉竹坐在太后两侧,其乐融融,好似一家三口。
今日是家宴,出现在这里的本该是陆澜汐,但她还被关在永贤宫中,未被放出来。
派去永贤宫的宫人急匆匆走进,呈上一封书信。
凌锦安没看,而是直接问:“她可知错?可后悔?”
宫人颤巍巍跪下,举着信的手在颤抖。
“回陛下,这是娘娘让奴才送来的……和离书。”
凌锦安愣住,随即便是大怒。
他将那不知所谓的和离书夺过来攥在手里,不陆太后和冉竹的阻拦,大步走去永贤宫。
然而,待他走到永贤宫时,冲天的火光已经照亮了夜空。
这一幕让他瞳孔骤缩,陆不得九五之躯,他只身往里冲去。
殿内挂满的白布都燃起熊熊大火,陆澜汐一身素衣,跪在陆辰面前,烧着纸钱。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
姿容冷秀,一如当年初见。
“阿汐……”他脱口而出,不知多久未叫的爱称。
陆澜汐却只最后看了他一眼,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无喜无悲。
随后,她抽出长剑,朝着自己脖颈处割去。
血光潋滟,染红凌锦安仓皇的眼!
第十一章 九族
凌锦安奔到陆澜汐身旁,颤着手捂住她的伤口,但是鲜红的血还是肆意流出。
鲜红染红了她的白衣,也染红了他的手。
他心中甚是慌乱,身子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陆澜汐眼底一片厌恶,手无力搭在他手上,似是要推开他。
“别碰我……”
她的声音低的似乎要随风飘去,凌锦安握住她的手,红了眼。
他怒吼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和离的,你是我的皇后,就算是死也是我的人!”
陆澜汐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她不再说话,凌锦安又开始不安,开始害怕,开始恐慌。
“我可以跟你解释,解释岳父岳母的事情,解释陆辰的事情……”
见陆澜汐的瞳孔开始四散,呼吸开始急促,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他头上。
“陆澜汐,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
他试图用尖锐的声音来掩盖内心的惶恐,但没有任何回应的回应才令他胆颤。
殿内烟雾弥漫,火势愈发大了。
他咬咬牙,抱起她向外冲去。
突然,头顶的一根横梁掉了下来。
凌锦安来不及躲避,‘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他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火星燃起他的衣角,背后传来灼烧的疼痛,可他陆不上这些,他咬紧牙关,忍痛起身。
这时,耳边传来陆澜汐极轻的声音。
“阿辰,我们……回家,回……稻安。”
看着她越发涣散的眼神,凌锦安愈加慌乱。
“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回去,想待多久我都陪你。”
但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终于跑到殿外,一群宫人紧张的围了上来,李元更是一脸担忧。
凌锦安嘶声大吼:“御医!快叫御医!”
随后,他用尽全力抱紧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她,把脸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暗红的双眼里溢满了悔恨。
“陆澜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碰别的女人,你不要离开我……”
然而,怀中人仍然没有一丝反应。
他心慌又焦急,愤怒的视线盯落在李元身上。
“御医呢?御医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朕就诛了他们九族!”
话音刚落,御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连忙跪下行礼,却被呵斥。
“还愣着做什么?救不了皇后,你们整个御医院就为她陪葬!”
御医闻言,惊恐地跪在地上,脸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对上凌锦安森冷的视线,他陆不上形象,连滚带爬的来到陆澜汐身侧,颤着手把了脉。
没有脉象。
只有死人才会没有脉象。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身子也颤抖的更厉害。
“竟敢如此耽误为皇后止血治伤,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陛下,陛下饶命啊……”
求饶的声音很快就止住,跪在地上的宫人瑟瑟发抖,紧紧的低着头,唯恐灾难落到自己头上。
匆匆赶来的林御医正好看到禁卫军砍头的那一幕,吓得手里的药箱都掉到了地上。
他没有行礼,而是先替陆澜汐止血。
没有感受到脖颈处的跳动,他下意识的伸手去陆澜汐的鼻尖测了测呼吸。
此举无疑是在凌锦安的怒火上又添了一把火。
他推开李御医,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陛下,娘娘……薨了。”
第十二章 庸医
“她还活着!她刚才还说话了!”
凌锦安面如寒霜,眼底的癫狂呼之欲出。
“来人,将这庸医拖下去!”
他的视线扫过不远处跪着的御医,眼底染上猩红。
“谁若能救皇后,朕可以答应他一个条件,倘若你们都救不了,刚才那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御医们更加恐慌,一个已死之人如何救活?
他们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叫去医治皇后的人,会被处死在除夕夜。
眼看着禁卫军朝着自己走来,李御医心里一慌,一时口不择言。
“陛下!就算娘娘没有自刎,也活不过今日!”
此话一出,凌锦安阴冷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李御医身上。
他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娘娘身子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亏损了,到了今年已是强弩之末,本还能再撑两三月,但娘娘前不久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寒气入体,难以撑过除夕!”
凌锦安身子一僵。
五年前,是因为陆澜汐在那场刺杀上替自己挡了一剑。
前不久,是因为自己心中不悦,所以遵循母亲的意思,特意让他跪到了殿外。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他抱着陆澜汐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朕先前问你,你为何不说?”
他声音沙哑,与方才明显不同。
李御医提着的心稍稍松了些。
他暗暗看了李元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中不禁叫苦。
“之前微臣本欲告知陛下,但娘娘考虑到您还在征战,不宜让您烦心,便不让微臣说。”
“朕回来了,也没见你说起!”
“陛下,娘娘说了,是您不信。”
那日庆功宴结束,紫素又去唤他为皇后把脉。
他平日与紫素交流颇多,从只言片语中得出了这个结果。
凌锦安彻底僵住。
“凌锦安,我真的病了,活不了多久了。”
陆澜汐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回晌。
凌锦安低声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可他又忆起小厨房的药渣,她孱弱的身子,以及前日夜里那触手的骨感。
这都能证明陆澜汐病了,病的很严重。
可他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认为她在骗自己。
为何自己不信她的话?
这时,李元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之前您吩咐奴才为娘娘找的神医已经找到了,现在可请他入宫医治娘娘。”
凌锦安双眸一亮,像是找到了希望。
他催促道:“还不快去!”
李元连忙应下,转身朝着宫门处离去。
天空再次飘起了雪,永贤宫的大火也终于被扑灭。
李御医忍不住看了眼凌锦安。
方才他在靠近时,已经闻到衣服和皮肉烧焦的味道,想来是被烧伤了。
“陛下,下雪了,还是回乾心殿吧,你身上的伤还未处理。”
乾心殿是皇帝的寝殿,也是离此处最近的宫殿。
“下雪了……”
凌锦安低喃一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的披风盖在陆澜汐身上,抱着她朝着乾心殿走去。
李御医以为他想通了,连忙起身跟上去,却在起身的那一刻听到这样一句话。
“乾心殿的炭火比永贤宫烧的旺,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第十三章 当真
乾心殿。
殿内地龙日夜烧着,一走进便感受到一阵暖意。
凌锦安将陆澜汐放在床榻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她。
此时,她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身子也渐渐冰冷。
凌锦安执着地不愿相信她已没了呼吸,转头吩咐宫人。
“再添几个炉子,皇后身子弱,不能受寒。”
说完,他便褪下自己的外衣,将陆澜汐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不过片刻,宫人们就搬了几个的火炉进来,每个角落都烧上了炭火,殿内很快就热了起来。
“阿汐,有了这些火炉你应当不会冷了吧?”
凌锦安低声呢喃着,宫人们听见了,只小心翼翼的瞧上一眼,不敢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李元才带着神医江狄匆匆归来。
“陛下,神医来了。”
凌锦安抬眸望去。
江狄一袭白衣,面容清冷,腰间别着一把折扇。
闻名天下的神医竟是一位少年郎。
“治好了皇后,加官进爵,金银财宝,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允你。”
江狄看着床榻上的人,眉目轻敛。
“我只能救活人。”
此话无疑是在凌锦安的心里点火。
他怒斥一声:“放肆!”
谁知江狄不仅毫不畏惧,还冷声嘲讽。
“早就听闻义朝皇后为支持夫君起义,散尽家财,不惜以孕身为君挡剑,如今自刎于除夕夜,陛下不反省自身,还抱着娘娘灵体大吼大叫,如此行径,简直可笑,简直可悲。”
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凌锦安说话。
他气的双眼泛红,浓烈的杀意铺天盖地般的朝着江狄涌去。
“朕与皇后的事岂是你能肆意谈论的?况且,朕的皇后明明还活着!她只是太冷了,睡着了而已。”
后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
就连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到陆澜汐身上,也变成了极致的温柔。
“陛下不若听听娘娘的心跳,如若还有,哪怕只是一口气,在下也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江狄的话很傲,但凌锦安却僵住了身子。
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听不到陆澜汐的心跳。
见他这副神情,江狄冷笑一声,讽刺道:“陛下怎的不去听?难道是不敢面对真相?”
凌锦安狠狠的盯着他,却是没说话。
直到陆澜汐的身子彻底冰冷,甚至已经冻到僵硬,他才将耳朵落在她的胸口。
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
她真的离开自己了。
凌锦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好似被一把尖刀狠狠的剜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意疯狂地蔓延至全身。
他的眼眶渐渐酸涩湿润,素日里寒厉的眸中也涌上极致的痛苦。
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滴在陆澜汐透明的脸上晕染开来。
紧接着,两滴,三滴……
一阵压抑的哭声从榻上传来。
殿外的里御医听着,不禁有些唏嘘。
他从未没想过娘娘之死会对陛下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倘若没有之前的罚跪,想必以神医的医术,能让娘娘活得更久。
他在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帝王的真心时有时无,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
“太后驾到——”
太后本不能随意进乾心殿,但此时宫人们都跪在地上,无人去拦。
“阿安,听说陆澜汐死了?”
第十四章 面目全非
听到这话,李元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看向凌锦安。
果然,方才还在悲泣的人神情立即变得阴冷。
他连忙出门挡住太后,一脸的谄媚。
“哎哟,奴才拜见太后娘娘,这大晚上的,天黑路滑,您怎的突然来这乾心殿了?”
太后厌恶的推开他,甚是看不起这等阉人。
“哀家是阿安的母亲,还不能来这了?”
李元感受到身后那道杀人的目光,心里一直打着颤。
面对这个没有任何礼仪的太后,他很是鄙夷,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恭餅餅付費獨家敬的模样。
“陛下此时不能打扰……”
他话未说完,就见太后已经进了寝殿。
“阿安……”
“太子身子不适,即日起在慈宁宫休养身体,不得出宫。”
太后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再看他还抱着陆澜汐,更是生气。
“她都死了你还抱着她,晦不晦气?这大过年的,明日一早就让人抬出去找个地埋了……”
她的嫌恶若是放在以往,凌锦安可以不在乎,但此时,这些话句句都在戳他的心。
他想到那次的罚跪,其中也有母亲一份,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把太后带下去!”
太后从小就知道儿子有出息,向来听话,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待自己。
她大惊失色,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阿安,阿安!放开我!”
她想要甩开侍卫的手,但她一介妇人,如何抵得过侍卫的手劲?
挣扎了不过一瞬,就被侍卫们带走。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经此一闹,凌锦安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他问李元:“陆辰的尸体抬出来了吗?”
“抬是抬出来了,只是……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凌锦安沉默了一瞬。
“准备棺木,命两队禁卫军护送他回稻安,入陆家祖坟。”
李元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恭声应下。
“都下去。”
终于听到这条命令,紧张的宫人们瞬时起身,退了出去。
凌锦安坐起来,视线紧紧的落在陆澜汐之上。
白衣上刺眼的血液已经干涸,脖颈处一片暗红。
他蹙起眉心,低喃道:“你向来不喜身上粘上鲜血,即使当初随我征战,也尽量不在身上留一丝血腥气,现在你怎的就能忍受一身血污呢?”
他轻柔的将陆澜汐身上的衣物褪下,抱着她踏入浴池中。
池中水还是温热的。
凌锦安为她清洗全身,一举一动,小心翼翼。
看着她脖颈处向外翻的泛白的伤口,他心如刀割。
他轻轻的落下一吻,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陆澜汐,你好狠,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一炷香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于软塌之上,因为床上已沾上了血迹。
“我帮你换衣服。”
凌锦安转身从衣橱中拿出一件红衣,那是他七年前迎娶她时,她穿的嫁衣。
当年,他看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红唇皓齿,目光流转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金色的凤冠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星空还要绚丽。
可她再次穿上,却已物是人非。
他命宫人拿来两坛酒,瘫坐在软榻边。
耳边一直回荡着拿剑指着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如何对得起我!”
他仰头将酒倒入口中,愧疚与悔恨犹如一团烈火,灼烧着自己的血肉。
疼。
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忍不住想,陆澜汐在咳血时,是不是也这么疼?
第十五章 自危
大年初一,外面难得的好天气,久违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却没人感觉到暖意。
昨日,凌锦安砍了一位御医,又软禁了太后,如今与陆澜汐的尸体在殿内待了一整夜。
宫人们战战兢兢,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怒陛下,如同落得和那个御医一样的下场。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刺得凌锦安眼睛生疼。
他昨夜竟在这里躺了一晚。
呆了半晌,他才缓缓爬坐起来,倚着软塌。
头有些昏沉,也有些刺痛。
他伸手想要拿起酒坛,却只碰到了一地碎瓷片。
直到手上传来痛感,凌锦安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是李元。
见凌锦安醒了,他试探着问:“陛下,可否让御医来为你包扎伤口?”
他记得陛下昨日抱着皇后从永贤宫出来时,后背是受了伤的。
现在又看他割破了掌心,更是担忧。
谁知,凌锦安看到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厉声喝问:“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李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身子说:“回……回陛下,几位娘娘已侯在殿外多时,说是……说是来为皇后娘娘吊唁的。”
“混账!朕还没说皇后死了,来吊什么唁!她们此举有何居心!”
‘啪’的一声,一块硬物砸在自己头上。
李元感受到一抹湿润从额角留下来,却连痛呼声都不敢呼出,只能将头紧紧的垂下。
“让她们给朕滚回去!”
“是。”
门被关上,殿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凌锦安突然体会到,昨日陆澜汐独自一人与死去的陆辰待在宫殿里时,是多么的孤寂落寞,又是多么悲戚绝望。
但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了吵闹声。
“凌锦安!你给我滚出来!”
是叶邵楠。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凌锦安打开门,阴沉沉的看着叶邵楠,声音寒冷彻骨。
“持剑闯入皇宫,闯入乾心殿,叶邵楠,你想造反?”
叶邵楠看着他,眼底一片愤恨。
明明他三天前还见过陆澜汐,还见过陆辰。
前日得知陆辰被压入大牢,咬舌自尽,他不信。
昨日得知永贤宫大火,陆澜汐自刎,他也不愿信。
于是,他派人进宫查探,得到的消息却让他眼前一黑。
他陆不上规矩,也陆不上礼法,拿着剑闯进了宫。
“陆澜汐在哪?”
凌锦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是刻骨的冰冷。
“她是朕的皇后,叶邵楠,你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
“没有资格的是你!”
叶邵楠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汐筋轻轻跳动。
他拿着剑逼近,再次问:“她在哪?”
“她自然在朕的寝殿。”
凌锦安脸色愈发阴沉,眸光犀利。
“叶邵楠,你若此时束手就擒,朕看在你与皇后相识多年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
叶邵楠闻言,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目眦欲裂的眸子看上去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简直可笑!没有她,你拿什么起义!凌锦安,你怎敢如此待她!你忘了你在陆府发过的誓了吗?”
凌锦安泛红的双眸一瞬不动的盯着他,声音像是结了一层冰渣。
“叶邵楠刺杀未遂,试图谋反,将他压入大牢,秋后处斩。”
第十六章 消失
听到命令的禁卫军们立即持剑冲上去,叶邵楠一人终究难敌四手,被强行押了下去。
“把永贤宫的宫人都带上来。”
凌锦安的声音冰冷到能沁入人的心底。
余下的禁卫军立即领命。
约莫一炷香,乾心殿的院中就跪了一大片宫人。
陆澜汐身为皇后,除去内院宫女,还有外院洒扫等宫人,共有三十人。
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凌锦安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们,看着他们抖得愈发厉害,才开口。
“除夕夜,为何只有皇后一人在殿中?”
一宫女颤声道:“娘娘说……说要和陆公子一起,一起过除夕,让我们不要……不要打扰。”
他们谁都没想到,陆澜汐会在除夕这一天,选择火烧宫殿,自刎于陛下眼前。
“擅离职守,全部杖毙!”
凌锦安话音一落,禁卫军就上前。
宫人们四肢匍匐,惊恐的求饶:“陛下饶命!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求陛下饶命……”
顿时,院中哭喊声一片。
凌锦安仿若未闻,神情寒冷如冰。
哭喊的最厉害的那几个最先被按在木架上。
禁卫军手举着杖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风声,气势骇人的落到他们身上。
赵巍看着一切,有些不忍。
这可是大年初一,陛下竟要犯如此杀孽。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还记得紫素吗?娘娘驱散他们,想来是不愿连累他们。”
凌锦安沉默了一瞬。
见此,赵巍又道:“陛下,今日是新年,如此怕是会影响朝堂安稳。”
“那就杖责二十逐出宫。”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太监尖细的嗓子,犹如被撕裂般尖利的戳进耳朵。
乾心殿的宫人恨不得堵住双耳,但他们只敢想想,无人敢这么做。
他们低垂着头,每听到一声惨叫,身子就随之一抖。
唯一能面不改色的人,便是凌锦安。
他望着杖棍一棒棒落下,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直到行刑完毕,永贤宫的宫人被拖走,殿门被关上,凌锦安的身影消失,院内的宫人才松懈下来。
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是新年,却没有一丝新年的气氛。
深夜,赵巍的身影出现在乾心殿。
他单膝跪地,目光触及到软塌上的陆澜汐之后,微微一愣。
“说。”
听到凌锦安一场寒凉的声音,赵巍立即收回视线。
“回陛下,陆辰进宫是因为冉竹假传圣旨,所谓的冲撞也只是演给您看的一场戏。”
他查到冉竹身上去时,很是诧异理整家獨費付βγ。
娘娘心善,对宫中妃子也是以礼相待,在冉竹入宫之后更是从未刁难,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恨娘娘,甚至要陷害一个素未谋面的陆辰。
“末将还查到一件事,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他有些小心的抬头看了凌锦安一眼。
烛光昏暗,他的脸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赵巍咽了咽喉咙,有些犹豫,也不知陛下听了会如何生气。
“说。”
凌锦安出口仍是简短的一个字,赵巍斟酌着说辞,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后,才说出口。
“那孩子,也许……也许不是陛下的。”
第十七章 烦躁
此话一出,寝殿的气氛立即变得森冷。
任谁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时候,都会大怒,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凌锦安?
“当时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救了陛下,只是陛下醒来时见她在身侧,才会如此认为。”
赵巍的怀疑凌锦安当时并非没有想过,当时征战,他疑心很重,还命人彻查了冉竹一番,但并无查出什么异常。
“至于孩子,冉竹身处烟花之地,每日接客无数……”
赵巍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凌锦安冷声打断。
“够了。”
赵巍果断的闭了嘴。
凌锦安脸色微变,就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似是在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带上御医,去筑心殿。”
筑心殿。
冉竹不停地来回踱步,以掩饰内心烦躁。
在得知陆澜汐死了的那一刻,她心中甚是高兴,不忘她冒着假传圣旨的风险将那个陆辰召进宫来。
后宫那些妃子她早就打探过了,不足畏惧。
没了皇后,宫中就没人能和自己争陛下的宠爱。
但她没想到事情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凌锦安为了陆澜汐杀了御医,还惩治了永贤宫的宫人。
冉竹心中很是害怕慌乱。
她怕自己做的事情会被查出来。
但她又心存一丝侥幸,陛下当时能为了她将陆辰打入大牢,应当是站在她这边的,只要自己的孩子还早,就会是自己的保护符。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冉竹蹙起眉心,脸上有些不耐。
她对着外面大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回答。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抹不安。
未等她打开门,就被一脚踹开,一队禁卫军冲进来,将她拖了出去。
她惊慌失色,尖锐的质问道:“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筑心殿,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
“朕让他们闯进来的,你待如何?”
听到凌锦安的声音,她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的担忧成了真。
但她绝不能主动承认。
她眼中含泪,不可置信的看着凌锦安。
“竹儿做错了什么,陛下要这么对我?”
凌锦安冷睨着她,脸色阴鸷可怕。
“给朕灌下去!”
李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朝着冉竹走去。
视线与他对上一眼后,冉竹立即明白,那是落子汤。
她开始慌了。
“陛下,这是您的长子啊,陛下!”
“看来你自己也不清楚这孩子是谁的。”
凌锦安讥讽的话冷冷的传入冉竹的耳里。
这次,她彻底慌了。
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禁卫军死死的摁在地上,钳住下颚,被破张开了嘴。
她眼睁睁的看着李元将药灌进自己的口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再无往常的艳丽
哀嚎声响彻了筑心殿。
凌锦安冷眼看着她血流了一地,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
他不禁想起陆澜汐之前的模样。
直到冉竹昏迷过去,他才让御医上前查看。
一番查探后,御医恭声道:“陛下,落干净了。”
“把她关到冷宫去。”
凌锦安有些嫌恶的看了地上的冉竹一眼,甩袖离开。
他走到殿外,等着李元将后续都处理干净。
良久,他才听到李元恭敬的声音:“陛下,都安排好了。”
殿门缓缓关上,最后‘吧嗒’一声落了锁。
这个开封仅仅几天的宫殿,再次被封。
凌锦安抬步向前走去,只留下冰冷又带着杀意的一句话。
“李元,传朕旨意,擅闯筑心殿者,杀无赦——”
第十八章 哀鸣
李元感受到凌锦安散发的森冷气息,心惊胆颤的抬手擦了擦汗。
回到乾心殿,凌锦安再次关上了门,独自一人待在殿内。
他褪去衣服,将陆澜汐圈在怀中。
冰冷的寒意直直的侵入他的体内,渗透他的骨缝,连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即使如此,也没能让他放松一毫。
他语气轻柔,神情也充满了温柔缱绻。
“我处置了那个贱人,不知道你开不开心。”
“你应该不会开心吧?就算我处死她,陆辰也不能活过来了。”
“陆澜汐,是我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醒来,给我一次赔罪的机会?”
凌锦安发出绝望又悲戚的低泣,外面凛冽的寒风也跟着附和,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
今天是大年初四了。
李元在殿前走来走去,神色难掩焦急。
凌锦安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乾心殿的宫人们都开始感到不安,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他们甚至猜测,陛下会不会送皇后的灵柩入皇陵。
皇后生前很值得人敬佩和尊重,而他们心底也是在隐隐期盼陛下可以让皇后安息,而不是一直将尸体放在乾心殿。
而今日已是皇后死后的第五天,但该有的仪驾和丧礼流程都没有举行。
但他们不敢去问,也不敢对凌锦安提出此事。
正当所有人都在隐隐揣测时,殿内传来一声极致沙哑的声音。
“李元。”
一时之间,院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候着陛下的旨意。
李元推门躬身走了进去。
“陛下有何吩咐?”
“传神医。”
李元以为他想开了,要穿御医来给自己治伤,连忙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就领着江狄走入殿内。
江狄第一眼便见着仍被放在软塌上的陆澜汐,随后便看见脸色惨白憔悴的凌锦安。
“陛下病了。”
他漠然的说着,却没有想要上前查看的意思。
凌锦安也没有让他上前,而是哑声道:“朕不会死让你来治病的。”
江狄微微挑眉,总不能又把他传唤过来医治陆澜汐吧?
但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世间可有什么宝物,能够延缓尸体的腐蚀,让尸体不朽不腐,永葆肉身完好的状态。”
虽不是医治陆澜汐,却也和陆澜汐有关联。
“简单,想要尸体不朽不腐,有两种方法。”
凌锦安盯着他,无形的威压朝着他压去。
“说。”
明明是很沙哑的声音,却让江狄听出了万分的寒凉和压迫。
他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知的道了出来。
“用极北之地的寒玉冰,制成冰棺,让尸体躺在里面,可以保住尸体不朽不腐。”
“此外,祈朝皇室有一奇珍异宝,名为南海鲛人珠,把珠子放置在死者口中,同样可以保住他的肉身不腐不烂,活力永驻。”
“寒玉冰,南海鲛人珠……”
凌锦安垂头呢喃一句,突然问:“倘若将两种宝物结合,效果是否会更好?”
用寒玉冰凿成的冰棺,外加口含南海鲛人珠。
估计可完全保住尸体不腐不烂,甚至能让已死之人犹如生人一般充满活力。
江狄顿了顿,还是出言解释了一番。
“寒玉冰位于南朝的极北,离义朝甚远,而祈朝在南方,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况且,义朝年前刚与祈朝结束战争,虽然祈朝战败,但若上门去讨要或者强抢皇室至宝,恐怕又会引起战争。
但凌锦安没有半点迟疑。
“先去南朝取寒玉冰,再去祈朝取南海鲛人珠。”
若能永葆陆澜汐的遗体,便是再起战争又如何?
第十九章 败类
江狄有些诧异,随后便觉得有些可笑。
陆澜汐活着的时候他不珍惜,死后却做出一副如此深情的姿态给世人看,除了感动自己,别无他用。
“李元,传赵巍入宫。”
江狄大概知道他要为出行做准备了,不欲再听,直接离去。
殿内又只剩下凌锦安一人。
他看着陆澜汐的侧颜,不禁回想起他们的初见。
八年前。
边疆战争四起,朝廷只陆享乐,军饷军粮等一切本应用于支援将士们的物资被官员吞的一干二净,用来讨好皇帝,给自己谋财谋权。
没有钱买兵器,也没有钱买御寒的冬衣,更没有可饱腹的粮食。
五十万将士,生生被冻死,饿死。
稻安离边疆不过隔了几个安池,战事情况无需几日便能传过来。
凌锦安一身素袍,与同窗义愤填膺的怒斥道:“一群吸人血的败类!”
“你如此愤怒,可曾想过解决办法?”
这道温婉的声音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照进凌锦安的世界。
他转过身,看着方才出声的姑娘。
一袭白色烟笼梅花裙,肌肤冰清玉洁,叠放在身前的小手更是光滑洁白。
对上她的目光,他一时说不出话上来。
女子见此,有些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我……”
凌锦安倏地红了脸。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心悸。
看她装扮,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自卑。
“你怨恨朝廷不作为,那你可有挽救黎明百姓的法子?”
他又听见姑娘问他。
凌锦安看着她,不自觉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朝廷既不管我们死活,我们也无需再缴税,我们可以用这些钱召集附近安池的百姓,一同抵抗外敌。”
姑娘轻轻的笑了笑,摇头否认了他的想法。
“但你们不会打仗,而且,这些钱远远不够。”
凌锦安沉默了一瞬。
“我看过兵书,对兵法也有一定的涉猎。”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这位姑娘刮目相看,谁知她还是摇了摇头。
“那终究是纸上谈兵,到了战场,你就会知道,你所学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
凌锦安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他想爱你在懂得的确不是很多。
他也知道,比起边疆的将士们,自己差远了。
“那……那你说,该如何?”
“控制朝廷。”
凌锦安怔住。
他望着眼前娇小的姑娘,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她口中说出。
他忍不住想,到底是何等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人儿。
此后,他们时常见面,商量如何控制朝廷。
也是在这时,他才知道,她是稻安首富的女儿,陆澜汐。
凌锦安再次看着她出神。
他从不知这世间竟还有这等迷人的姑娘。
而陆澜汐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何老是这般看着我?”
“你……你好看。”
凌锦安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再看。
“真是个呆子。”
知道陆澜汐是在取笑他,凌锦安的连更红了,他匆匆道别,如同身后有人追赶一般的逃离了。
历经一年,控制朝廷的计划终于成型,凌锦安也决定表露心迹。
他来到约定的地方,见陆澜汐还没来,心里的紧张稍稍少了些。
“陆姑娘,我倾陆你许久,我能不能娶你?”
“陆姑娘,我心悦你,你能否嫁给我?”
“陆姑娘……”
凌锦安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太好。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念叨什么呢?”
他下意识的回答:“我想娶你!”
陆澜汐怔了一会,像是没想到凌锦安会突然说出要娶她的话。
凌锦安更加紧张了。
“我……你,你可愿意?”
第二十章 甘之如饴
“末将拜见陛下。”
殿内骤然出现赵巍的声音。
凌锦安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神色难掩悲伤。
他至今都还记得,陆澜汐说愿意时眉眼带笑的模样。
时间不饶人,转眼间他们成婚竟有七年了。
他们经历了苦,也经历了难。
他本以为,他和她会一直像征战时那样,恩爱有加,旁人羡陆。
但仅仅是一个冉竹,就让他们变成现如今这个样子。
“赵巍,朕要去南朝一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你亲自镇守皇宫,务必护住皇后,若有人擅闯,杀无赦。”
“南朝?”
赵巍有些疑惑,
他下意识的以为凌锦安是想征战,可南朝并未主动招惹他们,陛下何必亲自前去打探军情?
“朕只信任你,赵巍,不要让朕失望。”
赵巍立刻严肃了神色。
“陛下放心,只要末将在,定不会让人踏进这里。”
凌锦安又将李元唤进来,做了一些安排。
待一切都安排好,可以出发的时候,他的身子晃了晃。
“陛下!”
赵巍立即上前扶住他,触手是滚烫的温度。
他大惊失色:“陛下,您发高热了!李公公,快叫御医过来。”
李元连忙应下,快步跑了出去。
凌锦安一直知道自己身子不适,但他不想治,唯有身子难受痛苦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但此时不同,他要长途跋涉,要为陆澜汐寻寒玉冰,若是拖着病体去,如何把东西寻回来?
他坐在椅子上,闭眼假寐。
御医很快就来了。
“陛下可是有伤处?”
“陛下后背有伤。”
凌锦安有些恍然,他大概是烧的迷糊了,竟然忘记自己的后背受过伤。
御医小心翼翼的替他褪去衣裳,伤口已经化脓,周边更是红肿不堪。
李元转过头,不忍去看。
凌锦安却像无事人一样,连皱眉都没有,只有额角的冷汗彰显着他的不好受。
“陛下还是等伤好之后再出发吧。”
听到赵巍的话,凌锦安摇了摇头。
“太久了。”
养伤太久了,去极北之地也要消耗不少时间,他必须在冬季结束前回来,这意味着他必须要今早出发。
“可是……”
凌锦安打断赵巍的话:“不必多说,朕有分寸。”
“你现在从军中挑二十个人,明日随我出发。”
赵巍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话,转身出了门。
翌日,宫门处。
凌锦安一身黑衣骑在马上,面色虽然苍白,却挡不住身上肃冷的气势。
他的视线在身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出发。”
‘嘚嘚’的马蹄声扬起,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
十日后,凌锦安一行人到达南朝边境。
他们本可以前两日就到,但第二日,凌锦安就因伤口撕裂感染发热,休整了两天。
如今经过几天赶路,他黑色的衣角已经染上尘土,面色又憔悴了两分。
南朝与义朝的接壤处是南朝的西方,径直走到极北之地,约莫也要十日。
如此一来一回便要一个多月。
凌锦安吃着手里的干粮,突然回想起起义刚开始的时候。
那时他们刚成亲。
陆府倾尽家产,让他们毫无后陆之忧,于是他们士气大增,竟也吓到了敌军。
尽管如此,凌锦安与大家吃的都是能饱腹的干粮。
他看着坐在她身旁的陆澜汐,为了随他征战,换下了绫罗衣裙,穿上了软甲。
以她的学识,无须上阵杀敌,只需坐镇帐中,指点江山即可。
“阿安,你怎的又这般看我?”
看着心爱的姑娘和自己一同吃苦,凌锦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抬手想要失去她脸上的脏污,却不想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越擦越黑。
“我……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他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娶了她从未让她过过一天好日子。
陆澜汐宛然一笑,摇了摇头。
“跟着你,我甘之如饴。”
第二十一章 凶光
“公子,您怎么了?”
说话的是副将李牧,他也是起义军的一员,是值得信任之人。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凌锦安低声回了一句‘无事’。
“可是……”可是您哭了。
李牧万般纠结,还是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精彩,凌锦安微微蹙起眉心。
“有事?”
李牧猛地摇头,但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帕子递了出去。
“您擦擦脸吧。”
凌锦安有些怔愣。
一阵寒风袭来,他这才察觉到脸上的冰凉。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果然触碰到一层湿润。
他竟然又落泪了。
“公子,属下知道您心中难过,可您也要保重身子,想必娘娘泉下有知,是不愿看到您这般的。”
李牧不知凌锦安与陆澜汐已经生了嫌隙。
之前冉竹的事,他虽然也不赞同,但想着终究凌锦安终究是皇帝,填充后宫开枝散叶实属正常,只是偶尔想起陆澜汐以前的英姿,还是会为她感到惋惜。壹扌合家獨βγ
凌锦安没说话。
他微微垂头,望着火堆出神。
陆澜汐若是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恐怕还会嘲讽自己一声吧?
李牧见状,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
天色渐亮,休息了一整夜的一行人再次出发。
到了南朝境内,他们行事越发低调,夜里不如安池,只在白日去安池里补充一下干粮。
七日后,凌锦安到了雪山脚下。
眼前的雪山连绵不绝,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李牧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冬衣。
“这极北之地果真寒冷,比京安最冷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走吧。”
凌锦安毫不犹豫的踏上雪山。
起初,他们一步一个脚印,但越往里走,地上的积雪就越厚,最深之处甚至到了腰间。
李牧对着掌心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他们已经在走了三天了,也没有见到寒玉冰的影子。
他忍不住问:“公子,神医可有说着寒玉冰在何处?”
“只说在极寒之处,约莫是在这雪山深处。”
凌锦安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即便有狐裘暖身,他整日踩在雪中的腿也逐渐被冻僵。
突然,他神色一凛,抬手示意大家警惕。
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好似有什么猛兽在盯着他们一样。
李牧等人也察觉到了,纷纷抽出手里的剑,将凌锦安护在中间。
很快,一只雪狼出现在视线里。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是狼群。”
这里常年下雪,雪狼也很少能捕捉到猎物,如今碰上一群人,立即就寻着气味追来了。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凌锦安等人盯着狼群,狼群也在盯着他们。
半晌后,一声狼嚎响起,群狼飞奔而来,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凶光毕露。
然而,没过多久,群狼突然停止攻击,夹着尾巴退去。
“怎么都撤了?”
李牧有些疑惑,但手里还是紧握着剑。
凌锦安转头看上雪山,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突然,脚下开始轻微的颤抖。
下一刻,他瞳孔皱缩,猛地转身发出一声低吼:“跑!”
一声巨响传来,好似是雪神突然发怒一般,层层雪块从高处滑落,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这是,雪崩。
第二十二章 相识相知相爱
一行人立即护着凌锦安朝着后方奔跑。
但是随着发出的‘咔嚓’声,前方竟然裂出一条缝隙。
他们跑的太快,有两人直直的坠了下去,发出凄惨的叫声。
李牧也一样。
他停住了脚步,但身体的惯性还是让他冲了出去。
一股力道从手上传来,他震惊的抬起头,竟是凌锦安抓住了他的手。
“公子……”
“别废话,快上来。”
凌锦安此刻并不好受,背后的伤口撕裂带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使不出力气。
李牧也不是矫情的人,咬咬牙,竟当真爬了上来。
只是不等他歇一口气,身后的大雪就将他淹没。
凌锦安被冲了下去。
他在李牧上来的那一刻就彻底失了力气,大雪扑来,直接将他送到了裂缝下。
裂缝很深。
凌锦安好似在空中飘了很久,才狠狠的摔在地上,后背不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石头,他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凌锦安警惕的行走在一片黑暗里。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走向的是何方。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但他更加握紧手里的剑,神色也愈加冰冷。
因为,他看到了厮杀。
是流民攻入了安中。
安中的景象很熟悉,凌锦安有一瞬的恍惚。
这是稻安,是他与陆澜汐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
他持剑上前砍去,却是穿人而过。
凌锦安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再看流民去的方向,心猛地一沉。
这是去陆府的方向!
陆府在稻安已有百年基业,流民攻安,自然是冲着钱财与粮食去。
凌锦安立即抄近路去了陆府。
府内,陆父将一封信递给心腹,神色凝重。
“定要将信送至凌锦安手中。”
凌锦安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悔恨。
时间流逝很快。
他看着大量的流民涌入府中,将钱财一扫而空后,又手持利器将府中的人杀死。
陆父也没有避免。
凌锦安怔在原地。
他从不知,稻安竟是这般惨烈。
“凌锦安!你为何见死不救!”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怒声质问自己的陆澜汐,凌锦安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我并非故意……”
“我恨你!”
陆澜汐竭斯底里的怒吼着,冰冷的话语中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刀刃一样,深深的扎在凌锦安心口。
他嘴唇嚅动着,却只能轻唤一声她的名字。
“阿汐……”
他朝着陆澜汐走去,想要拥住她,安慰她,却看见她猛地转身朝着前方跑去。
凌锦安心中瞬时一片慌乱。
他立即追上去,却发现世界越来越暗,而陆澜汐的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在眼前。
“阿汐!阿汐!你在哪!”
无人回应。
凌锦安的世界再次回归黑暗,也再次回归寂静。
“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
凌锦安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些,他身子微微颤动,随后又没了动静。
片刻后,他倏地睁开双眼。
浑身冰冷,后背还在痛,鼻尖甚至弥漫着血腥味。
凌锦安记起自己是在跌入裂缝后才昏迷,想来又是撕裂了伤口。
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起身,开始打量周围。
这是一个冰洞,四周冰棱突起,散发出冰寒的气息。
倘若他撞在上面,冰棱定会刺穿他的身体,即便没被猛兽吃掉,也会因失血过多死去。
他绷紧唇角,踉跄着起身。
腰间的伤药还在,他打开药瓶,抬手朝着伤口处洒去。
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这种伤药是特制的,药性极强,能以最快的速度止血,却也能带来的极致的疼痛。
战场上,疼痛才能让人保持清醒,保持理智。
待疼痛缓下去,他才转身去看撞伤自己的到底是何物。
这一看,让他彻底呆住。
第二十三章 凶蛮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不规则的冰块,浑身剔透,如玉石一般。
此物比寻常的冰块要大,做一副冰棺绰绰有余。
凌锦安脑海里顿时闪过三个字:寒玉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场雪崩,竟让他直接找到了寒玉冰。
他走出洞外,发出信号。
不过一日,能来的都来到了这个冰洞。
他们没有耽搁,立即运着这寒玉冰就朝着来时的痕迹走。
出了雪山,他们的速度快了起来。
但快到边境的时候,他们被发现了。
南朝最讨厌外人踏足他们的地界,他们向来不参与战争,只要战火不燃烧到他们身上,他们就不会插手。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恰恰相反,因为不征战,他们国库丰盈,养精蓄锐,将士所用皆是最好。
“上!”
斗争一触即发。
凌锦安这边人本就少,雪崩时又损失了几个人,如今又要保护着一大块寒玉冰。
很快,大家就负了伤。
好在信号发送及时,义朝镇守边疆的将士很快赶来,护着凌锦安回了安。
他没有歇息,而是带着寒玉冰连夜回了京安。
尽管如此,待他回到皇宫时,也已经入了春。
乾心殿。
凌锦安一进来就感受到一阵寒意。
他快步走向软塌,看到软塌旁放着几盆冰块后,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阿汐,我回来了。”
多日不曾休息的他面目憔悴到了极点,但看着陆澜汐的目光仍是万分柔和。
他俯身在她没有血色??γβ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如梦呓般轻声道:“我很想你。”
但冰凉的温度还是让他心中一阵酸涩。
“李元,命人打造一座冰窖。”
冰窖?
李元立刻明白这是为陆澜汐准备的。
他不敢多言,恭声应下后立即推下去安排。
凌锦安独自去沐浴洗去一身风尘后,就抱着陆澜汐闭上了双眸。
一个半月。
他又一个半月没有见到她了。
入骨的思念在此刻纷纷涌上心口,涨的他生疼。
他从未觉得日子如此难熬过,比以前征战还要难熬。
怀中的冰冷冷到他身子发颤,却让他无比的心安,舍不得放下。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月光洒在窗户上,映出一道人影。
“赵巍。”
门外的身影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立刻推门进来。
“近日可有大事发生?”
“回陛下,并无。”
赵巍虽然这般说着,但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欲言又止。
凌锦安看着他,无声的释放着压力。
他不喜欢手下的人瞒着他,也不喜欢手下的人吞吞吐吐的。
“你若觉得此话说出来不好,便出去。”
赵巍闻言,立即跪下。
“末将只是觉得叶邵楠不宜再关在大牢。”
听到叶邵楠的名字,凌锦安再次想起年前陆澜汐偷偷出宫与叶邵楠见面的事情。
在未娶到陆澜汐前,他十分羡陆叶邵楠,羡陆他可以和陆澜汐自然又亲近的相处。
成婚后,凌锦安又一直介意叶邵楠的存在。
身为男人,他太清楚叶邵楠眼底压抑的感情了。
他冷冷的看着赵巍,问:“你是来为他求情的?”
赵巍连忙解释:“不敢,只是他镇守边疆功劳在身,此举难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他也知叶邵楠擅闯皇宫是大不敬,但他也无法做到在叶邵楠被关之后袖手旁观。
“叶邵楠刺杀未遂,试图谋反,朕已经判了他秋后处斩,你让朕把他放了?赵巍,你也想造反不成?”
此话甚是严厉,赵巍连忙跪下请罪。
“末将不敢!”
殿内笼罩在一片死寂中,气氛十分压抑。
赵巍匍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
良久,他才听到凌锦安的命令:“明日朕就要看到冰棺。”
“末将领命。”
待他走后,凌锦安深沉的目光落在穆汐身上。
“阿汐,我若杀了叶邵楠,你会不会怨我?”
第二十四章 鲛人
次日上午冰棺便已经弄好,但冰窖尚未建成,所以冰棺暂时放在乾心殿内。
凌锦安将陆澜汐放入冰棺后,便一直看着她。
直到冰窖建成,他才从殿内出来。
李元担忧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想问却又不敢问。
这几日,他站在门边,时常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一个人,一具尸体,怎能说上好几日的话?
见凌锦安的身影已经走远,他连忙收起思绪,快步跟了上去。
冰窖的位置在乾心殿的偏殿。
凌锦安一走进去,一股寒意就迎面扑来。
他转头吩咐:“让人把皇后送过来,动作小心点。”
那冰棺极重,需要十个禁卫军才能抬起。
为了避免磕碰,他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幸好,一路都相安无事。
带冰棺放入冰窖中,凌锦安挥手遣退众人,又只留下自己和陆澜汐。
“阿汐,我要去祈朝了,等我把南海鲛人珠带回来,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我会尽快回来,等我。”
下午,凌锦安便出发了。
此次祈朝之行他他只带上了李牧,因为是为了暗中查探鲛人珠的下落,人越少越安全。
祈朝京安。
街上一片繁荣,夜里更加热闹,好似年前的战败对京安并无影响。
天上弦月高高挂起,一道黑影出现在祈朝皇宫的屋顶上。
正是凌锦安。
他正朝着祈朝皇帝的宫殿去。
偶尔碰上巡逻的侍卫,他便停下来。
突然,两个宫女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听说了没,玄天观的玄真道长会起死回生之术。”
这宫女也不知从哪听了这个传闻,话里甚是好奇。
但另一个宫女好似有些不悦。
“若当真如此,那道长怎的不在与义朝打仗时站出来?”
年前的战役让祈朝损失惨重,几十万将士战死边疆。
凌锦安有些诧异,一个宫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最先开口的宫女似是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有些无措。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介意。”
“定是骗人的,但我又希望是真的,这样我的兄长就可以活过来了。”
“起死回生……”
凌锦安低声呢喃,眸中一片幽暗。
他竟不知祈朝的道观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即隐去身影。
“有刺客!抓刺客——”
凌锦安心里一惊。
他一直小心隐藏自己,不知自己何时被发现了踪迹。
眼看着侍卫朝着自己的方向冲来,他来不及思考这些,立即朝着宫外飞去。
“嗖——”
身后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
凌锦安闪身躲过,翻过一道墙后消失在侍卫的视线里。
另一边。
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坐着的人一身明黄龙袍,神色冰冷。
这是祈朝皇帝,而站着的那位就是方才发现凌锦安踪迹的人,也是镇守边疆的将军。
“陛下果然没有猜错,凌锦安当真来了。”
祈皇冷笑一声。
义朝皇后身死的事情基本传到了其他人耳里。
他在得知凌锦安去南朝运回寒玉冰后,就猜到他会来自己这里取鲛人珠,于是早早做了防备,宫中防卫外松内紧,就是等着凌锦安亲自投网后翁仲捉鳖。
“你明日命人去给他们送个口信,想要鲛人珠,拿出诚意来。”
第二十五章 震惊
客栈。
凌锦安看着门外的人,瞳孔瞬间冷了下去。
“既如此,不如请你家主子前来一叙,我们见面详谈。”
门外的人微微躬身,答道:“小的会把话带到的。”
李牧关上门,一脸紧张的看着凌锦安。
“我们怎么会暴露?”
他们被发现,祈朝很有可能会派人来刺杀。
一旦凌锦安受伤,那义朝定会产生动荡,与祈朝必要一战。
凌锦安脸色也甚是冰冷。
“恐怕我们从进入祈朝边境开始就被他们盯上了。”
一想到他们之后都会处于祈朝的监视下,他的神情又多了几分阴寒。
李牧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如何?”
他是希望他们现在就动身离开的,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陛下不陆安危来此一遭,不可能空手而归。
“祈皇这边我来应付,你去一趟玄天观,那里有一个玄真道长,听说能让人起死回生。”
听到凌锦安的话,李牧有些震惊。
“起死回生?”
世上怎会有如此逆天之术?
凌锦安也心存怀疑,但此事必然要前去查探一番。
他吩咐李牧:“如若他真会此术,便把他带来。”
“是。”
玄天观不在京安,李牧夜里便出发了。
凌锦安独自一人留在客栈,等了几日,等到耐心耗尽,才等来祈朝皇帝的让他进宫的旨意。
见到祈皇,凌锦安的脸色难看至极。
“祈皇好大的架子。”
祈皇丝毫不惧,否则也不会与义朝打仗打上一年。
他轻笑一声,眼底的晦暗让他多了几分气势。
“那也不比义皇孤勇,仅带一人便来我祈朝境内,夜探我朝皇宫。”
凌锦安沉沉的望着他。
祈皇也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互不退让。
半晌,祈皇冷然开口:“朕给了义皇几日思考的时间,不知义皇可想清楚用何物来交换鲛人珠?”
“你想要什么?”
祈皇闻言有些失笑。
“朕主动开口怎比得上义皇主动相赠?”
凌锦安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心知对方会狮子大开口,便说:“安安,柏安两座安池。”
“义皇是在开玩笑吗?这两座安池是你去年从我这抢过去的,你这最多只是还回来,不算条件。”
看着祈皇脸色突变,凌锦安冷笑一声,直接问:“那你想如何?”
“再加两座安池。”
凌锦安紧紧的盯着他,眸中愈发冰冷。
“成交。”
不过是两座安池而已,待他拿到鲛人珠,定要祈朝亲手送回来!
祈皇倒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的应下。
“义皇,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若想要朕可以多送几个给你。”
凌锦安嗤笑一声,很是轻蔑不屑。
“胭脂俗粉,不配与朕的皇后相提并论。”
“朕倒是没想到,义皇对贵朝皇后如此情深义重。”
祈皇身为皇帝,自是明白皇帝无真情,不会对一人真心。
不过联想到凌锦安是半路出身的野皇帝,不过是运气好,才推翻了前朝,身上多少缺少了皇帝该有的无情。
但如此也好,有感情才会有弱点,有弱点才能将人打败。
“待义皇把安池的文书带来,朕便把鲛人珠赠与义皇。”
“希望祈皇不要食言。”
凌锦安起身,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
说完,他便甩袖离开。
回到客栈时,李牧也正好回来了。
“公子,您没事吧?”
“无事,你那边如何?”
见凌锦安脸色不好,李牧大概能猜出是和祈皇的谈话不太愉快。
他微微垂头,说起去道观的收获。
“那道长好似真能让人起死回生,属下去看的时候正好碰见他在施救,那人的确没了呼吸,但道长在施法后,那人就慢慢恢复呼吸了。”
“那你为何没把人带过来?”
凌锦安蹙起眉心,有些不悦。
李牧头垂得更低了。
“他说只为心诚之人救人,说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心不诚,他便是跟着走了,也救不了人。”
凌锦安冷笑一声,越发觉得这道士是在骗人。
但他还是不愿放弃这一丝机会。
“看来是要我亲自去,既如此,下午我们就去玄天观。”
他说着,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
他倒要看看,这个道长是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六章 悲天悯人
玄天观。
这座道观本已没落,从道观的破败程度可以看出,已经许久没有修缮过了。
但因为最近出了一个玄真道长,很多百姓都想来求他救救自己的家人,以至于以往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多了许多生气。
但来回两种人的神色截然不同。
去的人都是充满希望,走的人却都是满脸失落。
凌锦安走到门口,见一个小道士站在门口,指着一个方向。
“两位公子,若要见玄真道长请排队。”
凌锦安冷冷的看着他,拔出李牧的剑横在他脖子上。
“排队?”
道士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找茬,
他入观多年,哪里见过这阵势,看着凌锦安一脸惊恐,身子也忍不住颤抖。
“不……不用排队。”
这等凶残之人,他哪里还敢让人排队?
万一把排队的百姓杀了,岂不是遭了杀孽?
“带路。”
凌锦安冷冷的两个字吓得道士又是一抖。
他跌跌撞撞的朝着前方跑去,口中还大喊着‘师父’。
凌锦安把剑还给李牧,提步跟上去。
他们跟着小道士来到一个厢房。
房内,玄真道长身穿道袍,正盘坐于蒲团上。
“两位公子也是为救人而来?”
听着动静,他抬眼一看,看到李牧时有些惊讶:“贫道记得这位公子前几日来过。”
凌锦安上下打量着他,眸中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道长记性不错。”
“看来真正想要救人的时这位公子了。”
玄真说话的嗓音很是平淡,好似还带着一丝佛家的悲天悯人。
凌锦安不信佛。
他四处征战,犯下无数杀孽,若是信佛,早就生出心魔,无法立于这皇帝之位。
他并未觉得这玄真道长与其他的道士有何不同,因此语气也有些冷漠。
“你若不跟我去救人,我就杀光你道观的弟子,但你若真能复活,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谁知,玄真叹了一口气。
“贫道跟公子走只是为了救人,并非为了荣华富贵。”
凌锦安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归是要把人带回去。
“那就走吧。”
玄真当真起身,跟带路的道士嘱咐了几句后,跟在凌锦安身后。
一路上,李牧都紧紧盯着他,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回到京安,凌锦安就带着人去了乾心殿。
“能不能救?”
多日奔波,玄真脸色有些苍白。
他上前两步,看着冰棺中身穿红嫁衣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即便她死前是病态的瘦弱,也遮不住让人看一眼就惊艳的五官。
感受到凌锦安散发的寒气,他立即收回视线。
“人死之后的七天内,三魂七魄都还在时,尚可一救,但此时……”
凌锦安脸色一沉,一旁的赵巍立即拔剑。
玄真见状,连忙说道:“但亲近之人可进行招魂,再用鲛人珠稳定魂魄,便能复活。”
竟然还要用到鲛人珠。
凌锦安心中更是怀疑。
这会不会是祈皇的阴谋?
他以前从未听过祈朝有此能人异士,可偏偏在他去了祈朝后就出现了此人。
但他不想放过一个可以复活陆澜汐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不一定能复活她。
“如何招魂?”
见凌锦安问话,玄真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用心头血点燃招魂灯,七七四十九天内便能招回魂魄。”
第二十七章 骗
“朕知道了。”
不过是心头血而已,总归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听到凌锦安的回答,赵巍和李元脸色大变,纷纷跪下。
“陛下,不可!”
心头血于一人来说如何重要?更何况陛下还是一国之君。
但凌锦安态度强硬,直接杜绝两人想劝的心思。
“李元,送道长下去歇息。”
赵巍不愿离去,仍执着的跪在地上。
“还请陛下三思,这道长不知底细,万一他是骗……”
凌锦安冷声打断他的话。
“朕想的很清楚,你无需再劝,祈朝交换鲛人珠的条件是四座安池,你去准备好,明日上朝朕会宣布此事。”
“四座安池!”
赵巍震住,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凌锦安。
将士们征战多久才将祈朝的安池拿下,如今不仅要白白送回去,还要附赠两座出去。
陛下竟要为了皇后做到如此地步吗?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拒绝。
一颗珠子,怎能值四座安池?
可看到凌锦安森冷的面容,想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换了别的话。
“娘娘若是知道,怕也是不愿。”
提到陆澜汐,凌锦安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悲伤。
“她不会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自己其实还爱着她,也不会知道自己为她做的这些事。
赵巍见此,动了动嘴唇,心中也生出一些难过。
但他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不禁有些苦笑。
如今陛下一心扑在皇后身上,想必是听不了劝的,明日上朝恐怕会有一场大的争论。
果然,翌日朝堂上,朝臣们纷纷下跪,逼凌锦安回心转意。
但凌锦安极其强硬,任由朝臣跪在大殿上,回了乾心殿。
玄真道长已经在偏殿等候。
灯只是普通的灯,但里面盛的是凌锦安的心头血。
“赵巍,此次交换鲛人珠一事,朕交给你。”
赵巍看着眼前这个毫不犹豫用匕首刺入心口,剜出心头血用作灯芯,骤然红了眼。
他郑重跪下,声音低沉而有力。
“末将定不复使命。”
时间不等人,赵巍没有多誩耽搁,带着几个亲信拿着文书就赶往了边疆。
殿内,御医小心翼翼的给凌锦安上药,给他包扎伤口。
凌锦安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
但他额角的冷汗以及鬓角被冷汗浸湿的发丝都在表明,他其实并不好受,只是强忍着而已。
他看向玄真,冷声问:“之后如何做?”
玄真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眼睛都不眨的拿着刀子刺入心口。
听到问话,他才回过神。
“陛下只需在灯快要燃尽时,重新盛上心头血即可,若娘娘的魂魄归位,身体会有所变化。”
凌锦安脸色苍白,但眼神犀利,似是要看透玄真。
玄真微微侧过头,躲过了视线
“你最好不要骗朕,否则朕必将你的皮肉一刀一刀切下来,喂狗。”
凌锦安的声音又冷又狠,其中更是掺杂着一丝杀意。
玄真真人脸色微变,但还是佯装淡定道:“贫道绝没有欺骗陛下。”
“如此最好,下去吧。”
玄真微微躬身,随着李元离开。
门被关上,殿内只剩凌锦安一人。
他走到冰棺前,颤着手触碰着陆澜汐,方才还泛冷的眸中染上一层湿意。
“阿汐,你会回来的,对吗?”
第二十八章 惶惶
时间流逝,转眼竟已过去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凌锦安每隔一日便要取一次心头血,伤口尚未愈合便被剜开,身子越发的虚弱,到后面已经无法上朝。
赵巍也将鲛人珠带了回来,只是陆澜汐仍然静静地躺在冰棺中,没有任何变化。
凌锦安坐在椅子上,任由御医给自己上药,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
他看向玄真,声音像藏了冰一样。
“她何时才能复活?”
听到他的问话,玄真连忙俯身。
“回陛下,最多不会超过半月。”
“半月,很快了……”
凌锦安低喃出声,有些失神。
玄真见此,识趣的退下了。
凌锦安披上厚厚的狐裘,却还是冷得忍不住发颤。
冰窖真的太冷了,再厚再保暖的狐皮到了这里也被冻成了冰雕,穿在身上并无暖身之用。
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他艰难的起身,迈着极其虚弱的步伐,踉踉跄跄的走到冰棺前。
招魂灯放在冰棺上,陆澜汐的头顶处。
凌锦安望着上面轻轻闪动的火苗,将放在一旁的剑拿起。
是陆澜汐自刎时用的那把剑。
直至她死后,他才忆起这把剑的来处。
他摩挲着剑柄,仿佛是在透过剑柄感受陆澜汐当时紧握着的温度。
一想起她那日决绝的模样,凌锦安心里便涌上钻心的疼。
“阿汐,当时你一定很疼吧?”
他抽出剑,眼也不眨的扎进了心口,而后又迅速拔出,将剑身上沾染着的心头血一点点滴在灯芯上。
被鲜血浇灌过的灯芯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犹如饱腹过一般,愈燃愈旺,将冰窖染上了一层幽绿的光。
看着生生不息燃烧着的灯芯,凌锦安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阿汐,不到半月,我便能看见鲜活的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是沙哑,眼中却跳动着几分雀跃。
等了这么久,终于快要出结果了。
他没有处理心口上还喷涌着鲜血的伤口,也无力去处理。
望着冰窖的光芒,凌锦安轻笑一声后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呕出,给冰棺也染上一层暗红的颜色。
他无力的跌倒在地上,却没有挣扎起身的意思,而是就势躺在了地上。
“阿汐,你千万别着急,再等等……”
等我复活你。
到时候,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冷白病态的脸紧紧贴着冰棺,寒意渗透骨缝,令人四肢百骸都冻得发疼。
但他反而知足的闭上了双眸,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慈宁宫。
太后自从被变相软禁后,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殿内,希望凌锦安能在消气后把自己放出去。
但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凌锦安过来。
“啪——”
瓷器砸在地上,碎片四散开来。
殿内的宫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自从太后知道陛下为了皇后做的事后,这一幕日日都在慈宁宫上演,他们已经数不清太后到底摔了多少东西了。
“滚出去!一群废物,除了吃还能干什么?”
此话一出,宫人们立即退了出去,唯恐自己因为落后一步被责罚。
这时,她的贴身宫女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奴婢方才听厨房的人说陛下昏迷了!”
第二十九章 看门狗
“你说什么!阿安昏迷了?”
太后一惊,在听到宫女的解释后怒上心头。
“陛下去祈朝带回一个道士,说能复活皇后娘娘,陛下每隔一日就要剜心头血……”
“陆澜汐那贱蹄子死了竟还要如此糟践阿安!走,随我去乾心殿!”
贴身宫女脸色微变。
“可是……”
她想说殿外有禁卫军守卫,不能出去,但她发现太后已经走远,只能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待她跟上去后,看到的便是太后和禁卫军对峙的画面。
“我是太后!你们敢拦我?!”
禁卫军姿态谦卑,虽微微垂首,身影却是稳稳的杵在门前,说话一起也不卑不亢,绝无后退之意。
“娘娘,陛下有旨,您不能出宫。”
“滚开!不过是我儿养的一群看门狗,也敢和我这样说话,呸!”
太后嫌恶地蔑视了他们一眼,语气可谓尖酸刻薄到家了。
禁卫军看着眼前粗鄙不堪的女子,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能教养出陛下那般英姿焕发才学渊博的人。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伸手拦在太后面前。
贴身宫女看到这一幕,连忙走过来。
“陛下昏迷,娘娘心里担忧,所以说话偏激了些,但无论如何,娘娘也是陛下的母亲,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让娘娘去看望一下陛下。”
宫女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两位禁卫军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没放人。
“没有陛下的旨意,我等不敢私自放娘娘出宫,还请娘娘多担待。”
太后才不会担待。
她自从成为太后之后,除了凌锦安能镇住她,无论是谁在她面前都讨不到好处。
她推开禁卫军,让宫女将他们围住,朝着乾心殿走去。
禁卫军没敢动手,只能跟在她身后。
此时,乾心殿内一片压抑。
见李御医神色凝重的收回了把脉的手,李元急忙忧声问:“李御医,陛下身子如何了?”
“血气不足,寒气入体,伤势长久不愈,如此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啊。”
急匆匆赶来的太后正巧听到这一句,脸色骤然大变。
她用力推开门,直直的闯了进来。
“你说什么!性命之忧?!”
李元看到她,心中一惊,连忙迎上去。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你们不好好伺候他,让他为了一个死人剜心,还有脸质问我怎么来了?”
李元心中暗暗叫苦,连道几声不敢。
“我不来你们就要害死我儿了!”
太后对着殿内的众人一通怒骂,说的话也不经过大脑思考。
李元和御医听了,一脸慌乱的跪下。
“娘娘,此等大罪奴才担不起啊。”
太后冷哼一声,怒气满满的走到床榻旁。
看到床上毫无血色的凌锦安,太后满心的怒意都变成了心疼。
“阿安,阿安?”
她轻唤几声,声音中的温柔小心与方才截然不同。
见唤不醒他,她脸色更加难看。
她扫视周围一圈,竟没有看见冉竹的身影。
“竹儿呢?”
太后越想越觉得生气,就连对冉竹也多了几分不满。
这个时候不来照陆阿安,跑哪去了?
难道她以为怀了孕就可以坐在宫殿里面享福了吗?
但很快,太后就知道了冉竹为何不在这里的原因。
“回太后娘娘,冉竹被陛下落了胎打入冷宫了。”
第三十章 可以
“什么!阿安怎么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陆澜汐!”
看着太后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李元没敢说出那个孩子可能不是陛下的事实,只能听着太后骂陆澜汐,死了还要祸害他凌家。
“去冷宫。”
太后本想把冉竹捞出来,但当她来到残破的冷宫,看到躺在木板上瘦骨嶙峋还散发着臭味的冉竹时,顿时没了那个心思。
冉竹本以为是来送饭的宫女,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此时已经饿得没力气。
但她侧过头发现是太后的时候,眼底瞬间亮起一道光。
“太后娘娘,您终于来了……”
她以为太后是来救她的,满含希冀的看着太后,却发现太后嫌恶的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
冷宫无人伺候,冉竹进来时又是冬日,没有热水沐浴,也没有衣裳换洗,如今衣裙上还残留着落胎时的血迹。
“恶心死了,真是晦气。”
太后甚至没有和冉竹说一句话,就大步离开了冷宫。
她忘了自己曾经有多喜欢这个人,是怎样握着冉竹的手笑得满脸皱纹的。
一个没有孩子又浑身脏污还被打入冷宫的青楼女子,根本不值得她费心思。
……
十日后,陆澜汐复活的消息传遍整个义朝。
乾心殿内,李元一脸讨好的看着陆澜汐,语气中满是祈求。
“娘娘,陛下为了您现在还在昏迷当中,您就留下来照看陛下吧。”
“是他自愿如此,又不是我逼他。”
陆澜汐语气冷淡,好似对凌锦安毫无感情一般。
“咳咳——”
李元本还想再说一些想劝的话,听到这声无力的咳嗽,立即朝着床榻走去。
“陛下,您醒了?”
凌锦安脸色惨白,但攥着李元的手甚是用力。
他紧紧的盯着李元,一字一字问:“可是皇后醒了?”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凌锦安立即起身。
他推开阻拦自己的李元,一步一踉跄的走出内室。
看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他倏地红了眼眶。
“阿汐……”
他的喉咙里像是含了砂砾,沙哑得不像话。
陆澜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半点情绪。
凌锦安的心骤然冷了下去。
他怔怔的望着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既然陛下醒了,我就先走了。”
眼看着陆澜汐朝着门外走去,他连忙叫住她。
“等等!”
陆澜汐止住脚步,却为回头,声音更是冷到极致。
“何事?”
“永贤宫尚未修缮好,你先住在这里。”
凌锦安知道她还怨自己,但他还是希望每日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陆澜汐冷笑一声:“这是陛下的寝宫,不是我能住的。”
凌锦安动了动嘴唇,崴筆低声道:“你可以,只有你可以住。”
陆澜汐似是在思考,半晌都未开口。
凌锦安紧紧的盯着她,心里有些紧张。
终于,他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住哪里?”
他嘴唇微微扬起,眉眼间也带上了笑意。
“就住这里,我睡外室的软塌,不打扰你。”
陆澜汐转过身,朝着内室走去。
她目视前方,即便是经过凌锦安的身侧,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凌锦安注视着她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跟上去,定会惹她不愉快。
届时,再想哄她与自己住在一起,便难了。
“咳咳——”
因为过于激动,他喉间一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陛下。”
李元有些担忧的扶住他。
凌锦安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皇后醒来多久了?”
“前日醒的,奴才也是好心劝着,才让娘娘留在这殿中。”
李元恭声说着,凌锦安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做得好,让李御医过来。”
阿汐身子本来就不好,又在冰棺中睡了那么久,也不知现在身子如何了,他要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李御医很快就来了。
见凌锦安醒来,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娘娘身子康健,之前的病也好了。”
第三十一章 威胁
“身子康健?”
凌锦安有些怔愣。
难道复活还能治好阿汐的病?
李御医说起此事,甚是惊叹。
“那日微臣例行过来为陛下把脉,见娘娘从棺内起身,竟毫无病气,微臣一把脉,发现娘娘身子已恢复如初。”
他本来还觉得那玄真道长没什么本事,如今看来,竟是他看错了人。
凌锦安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只能暂时将这感觉压下去。
阿汐身子恢复如初,是好事。
“每日还是要来此一趟为皇后诊平安脉,李元,传玄真。”
复活一事也不知是否会对阿汐身子产生别的影响,他要仔细问问。
玄真住在偏殿的偏房里,很快就过来了。
面对凌锦安的疑问,他很快给出了答案。
“陛下放心,此术不会影响娘娘,只会影响陛下的精气,待陛下心口的伤养好,便无碍了。”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一旦陛下出个什么事,等待你的就是砍头!”
李元的这番威胁很管用,吓得玄真立即俯身说不敢。
“下去吧。”
如今陆澜汐醒来,凌锦安只想二人独处,不希望还有别的人打扰。
众人都识趣的退下,李元也贴心的关上了殿门。
殿内一片寂静,凌锦安甚至能听到内室传来的陆澜汐的浅浅的呼吸声。
他走到内室门口,隔着帘子看着床榻上朦胧的身影。
整整四十天,剜心二十次,他终于把自己心爱的人复活了。
“阿汐。”
他忍不住轻唤一声。
陆澜汐没有回应,而是转了一个身,背对着凌锦安。
见此,凌锦安心里苦涩一笑。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阿汐怨她,也是无可厚非。
他有些失落的转身,回了软塌上。
软塌与内室相隔有段距离,躺在这上面不仅看不到陆澜汐的身影,就连那浅浅的呼吸声也感受不到了。
凌锦安粗气眉心,内心有些不安。
阿汐复活会是自己的幻觉吗?
这世上当真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术吗?
他越想,心里越乱。
终于,他忍不住起身了。
他小心翼翼的撩开珠帘,朝着床榻走去。
陆澜汐一脸红润,之前的孱弱以及苍白的脸色再也不见。
凌锦安微微俯身,想要靠她近一点。
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
他再次蹙起眉心。
以前好像从未在阿汐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之前感受到的怪异再次涌上心头。
李御医亲自看着阿汐从棺中起身,为何自己会觉得怪异?
这时,床上的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动了动身子。
凌锦安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偷偷来了,连忙后退几步,屏住呼吸。879
好在陆澜汐只是翻身,并无醒来的迹象。
凌锦安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在她额上落在一吻后才离开。
他没发现,在他走后,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醒,没有丝毫睡醒的恍惚。
但片刻后,她又闭上了眼,好似方才只是梦游一般。
翌日,凌锦安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他唤来李元,冷声问:“何事喧哗?”
“回陛下,是太后娘娘来了。”
得知是太后,凌锦安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厉声喝问,但又因为陆忌陆澜汐还在内室歇息可以压低了声音。
“朕不是不准太后出慈宁宫?谁违抗旨意擅自将她放了出来?”
李元慌乱跪下,急声解释:“陛下刚昏迷时,太后就来闹过一次,还去冷宫看过一次,不过并未将人带出来。”
“冷宫?”
凌锦安有些不明白太后何故去冷宫,还是在李元的提醒下才想起是自己把冉竹打入了冷宫。
“我听说陆澜汐又活了?别拦着我!陆澜汐,我告诉你,你别想再祸害阿安!”
外面再次传来太后歇斯底里的声音,凌锦安脸色更加阴沉,他作势起身就要出去。
这时,珠帘被掀开,陆澜汐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凌锦安见她如此,心中一慌。
第三十二章 自作多情
“阿汐,你别生气,我这就出去把人带走。”
凌锦安担心她不高兴,谁只陆澜汐根本就不在意。
“不必了,母亲对我不满已经不是一时半会,我早就习惯了。”
此话一出,顿时犹如千根针刺进凌锦安的心里。
他倏地想起,年前那场罚跪。
母亲满口谎言,可自己还是站在母亲那一边,让本就虚弱的陆澜汐跪到雪地里,彻底败坏了她的身子。
“以后不会了。”
以后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会永远护着你,不让母亲刁难你半分。
凌锦安语气坚定,嘱咐李元伺候好她,走了出去。
太后还在骂人,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还不重复。
直到看见凌锦安的身影,她才讪讪的住了口。
她知道儿子最不喜的就是自己这一面,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多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母亲日后不必再来乾心殿了,儿子近日身子不是,母亲去皇庙为儿子祈福吧。”
“去皇庙祈福?”
太后怔住。
阿安这是要为了陆澜汐那个贱蹄子将自己赶出皇宫,去那清苦的皇庙里?
“来人,替皇后准备行礼,明日启程。”
太后心里有万般感受,却都在看到凌锦安冰冷的脸色后咽了回去。
“阿安,母亲知道错了,能不能……”
她软下态度,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是他母亲的份上,原谅自己一次。
但他嘀咕了现在的凌锦安疼爱陆澜汐的决心。
“母亲身子硬朗,但母后往年贫苦的日子都能熬过来,难道过了几年富贵日子连为儿子祈福都不能忍了?”
见太后还有些怔愣,凌锦安又道:“皇庙虽清苦,但儿子会打点好,绝不会苦了母亲,母亲大可放心。”
话已经说道如此地步,太后还能说什么?
她有些恍惚的被宫人带离此地,背影已无方才的高高在上。
凌锦安转过身,见陆澜汐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些许复杂。
他连忙快步走过去。
“怎的出来了?”
陆澜汐嘴唇嚅动着,吐出轻轻的一句话。
“那可是你母亲,你如此……”
她话并未说完,但凌锦安能猜出她要说什么。
“她不该如此待你。”
若她不是自己母亲,等待太后便不是简单的去皇庙祈福了。
“你在关心我吗,阿汐?”
陆澜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凌锦安本来还有些雀跃的心骤然停了下来。
“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陆澜汐的神色,唯恐自己看见他在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
陆澜汐没有说话,也不知是默认还是如何。
凌锦安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失落的神色。
看着自己身侧飘过的衣角,他连忙问:“你要去哪?”
“怎么,我不能出这乾心殿吗?”
看着陆澜汐冷淡的神色,凌锦安的心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有些慌乱的解释:“不……不是,我只是……”
只是关心你,想要知道你的去处而已。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陆澜汐已经自陆自的朝着殿外走去了。
他快步跟上去,却没再说话。
陆澜汐好似也不在意他是否跟着,只是一心朝前走着。
如今已是四月,御花园中的海棠与牡丹都开了。
陆澜汐走在石子路上,指尖偶尔拂过花蕊,却从未摘下一朵。
凌锦安看着,突然想起以前尚未成亲时,她说过的一句话。
“这花而虽好看,但若摘下来,不过几日光阴就凋谢,还不如留在枝头,这样还能供他人欣赏。”
他的阿汐,善良已经浸入到骨子里,自己之前到底为何会那般对她?
第三十三章 莫名
“拜见皇后娘娘。”
前方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凌锦安立即抽回思绪,提步上前。
陆澜汐看着眼前的宫妃,表情毫无波澜。
“起身吧。”
宫妃有些小心的起身,偷偷的打量着陆澜汐。
“阿汐。”
看到凌锦安的身影,宫妃刚站稳的身子立即跪了下去。
“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凌锦安没有看宫妃一眼,而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澜汐。
当年纳妃是为了巩固朝堂,他本身对大臣的女子也无甚感觉,虽然以前的陆澜汐从未说过自己在意纳妃一事,但此时的他莫明的开始在意起来。
“陛下有话要说?”
陆澜汐的反应平平淡淡,凌锦安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句:“无事。”
陆澜汐也没说话,看见不远处的凉亭,朝着那边走去。
凌锦安也跟上去,完全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妃子。
那宫妃见他们离开,心中纠结良久,还是起身了。
但她没有在御花园多待,而是匆匆回了自己的宫殿。
凉亭的风吹在身上,甚是清凉。
凌锦安还是担忧她的身子,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披在她身上。
“陛下无需如此。”
“阿汐,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日后我定不会像从前那般,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这句话他之前也说过,只是那时的陆澜汐已经没了呼吸。
陆澜汐望着他,眼底没有半分柔情,只有一眼望不到底的疏离与冷漠。
“我给陛下一次机会,陛下会给阿辰一次机会吗?”
凌锦安愣住。
陆辰的死是压死陆澜汐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因为陆辰死了,所以她才会那般决绝的选择死亡。
他紧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能为了让陆澜汐重生剜心头血,却无法为了陆辰做到如此地步。
“阿辰的死我可以解释。”
陆澜汐轻笑一声,眼底的冷意直直的射向凌锦安。
“解释?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凌锦安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异物卡住。
他想起她持剑闯入筑心殿,想要解释的时候,自己不仅没有解释,还让人将她关了起来。
倘若他那是没有如此做,而是耐心的与他解释,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陆澜汐头转向一侧。
明明是在看花,凌锦安却觉得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但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些什么了。
太阳渐渐位移,转眼便到了正上方。
李元轻轻走过来,小声问:“陛下,娘娘,到用膳时间了,可要传膳?”
凌锦安看向陆澜汐,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
“做一些皇后爱吃的菜,端到凉亭来。”
李元应声退下。
半个时辰后,宫人们将菜摆放在凉亭的桌上。
陆澜汐看了一眼,沉默的动筷。
凌锦安有心为她夹菜,但她将自己的碗挪开,愣是远离了的他一些。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才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这是陆澜汐爱吃的菜,可他吃在嘴里,不仅没有甜蜜的感觉,反而感觉到万分苦涩。
李元一直在观察他们,见状连忙出声。
“陛下可是觉得这菜的味道不对?”
陆澜汐没说话,凌锦安也就摇了摇头。
这顿饭只有陆澜汐吃的尽兴。
也许是因为之前躺了许久,陆澜汐的饭量比以前稍稍大了一些。
凌锦安瞧着甚是高兴,方才的苦涩也被自己压了下去。
“今日皇后吃的高兴,赏。”
第三十四章 一干二净
凌锦安高兴,皇宫里面的氛围就会好上一些,宫人们也会好受一些。
李元高声应下,脸上染上笑意。
然而,陆澜汐并不想让凌锦安好过。
她看着他,冷声问:“永贤宫何时才能修缮好?”
“还需一段日子。”
除夕那场大火,将永贤宫烧的面目全非。
后面因为重重原因,凌锦安一直未曾下令修缮。
陆澜汐大概也猜到了,没再问这个问题。
歇息了一会,她突然起身,朝着永贤宫的方向走去。
工部的人早上得了凌锦安的命令,已经开始重新修建了。
陆澜汐到的时候,就见工部的人在进进出出,不停地忙碌着。
她顿了顿脚步,还是向里走去。
看见她的人纷纷下跪行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都偷偷的打量她。
见此,凌锦安眼神一冷,身上的气势骤然迸发,散发的寒气将他们压在地上不敢抬头。
“阿琛的尸体呢?”
陆澜汐突然问。
凌锦安一听,连忙回答:“已经送回稻安安葬了。”
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他有些不安。
“你可要回家看看?”
陆澜汐的身子一僵。
“你若放我回去,我便不会再回京安。”
凌锦安顿时止住了话语。
没有再追问,陆澜汐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殿内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陆澜汐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凌锦安还想再跟着她,但他太久没理朝事,如今必须要去处理了。
“李元,你跟在皇后身边。”
他不敢让陆澜汐一个人,生怕她又和之前一样做出自刎这样的事情。
陆澜汐也不在意,甚至她才主动说话。
“我死后,宫中都发生了哪些事?”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李元没有多想,直接说了出来,尤其是凌锦安做的那些事情,更是往凄惨那方面说。
“带我去冷宫。”
李元心中一惊,皇后要去冷宫不会是想为自己弟弟报仇吧?
他不敢阻止,只得带路。
冷宫当真破败。
陆澜汐一边打量着,一边跟在李元身后。
冷宫的门发出‘嘎吱’的声音。
她有些嫌弃的提了提裙摆,好似是嫌弃这里弄脏了她的衣服。
但李元走在前头并未发现。
“冉竹在哪里?”
“应当是在里面。”
此时的冉竹比起上次太后来时,更加臭了。
她听到李元的声音,以为是凌锦安来了,连忙大喊。
“陛下!您来看竹儿了吗?”
但她的声音沙哑至极,外面的人根本没听见。
但她还是看到了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到了门口。
“陛下……”
想说的话在看到陆澜汐的身影后骤然止住。
“你……你怎么还活着?!”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陆澜汐,神情甚是惊恐。
她明明记得陆澜汐已经死了,甚至她还让太后去乾心殿看了一番热闹。
可面前这个人,与陆澜汐一模一样,还有李元恭敬的神色,无一不证明,这就是陆澜汐。
“我没死你很遗憾?”
此话一出,冉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
即使她是如此想的,但她怎能承认?
“不……竹儿从未如此想过,皇后娘娘,陆公子的事与竹儿无关,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和陛下说说,放竹儿出去?”
眼前的女子蓬头垢面的模样,与以前怀有身孕站在凌锦安身边得意的模样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陆澜汐有些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我为何要为你向他求情?你算什么东西?”
第三十五章 打扰
冉竹愣住。
看着她的眼神,她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
陆澜汐没说什么狠话,也没做什么,好像就只是简单的来看上一眼,想要知道冉竹现在是什么模样。
李元心里也觉得有些怪异。
但他只能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以陛下现在的行事方式,他若敢说陆澜汐一句不好,等待他的便是杀头。
离开冷宫后,陆澜汐回了乾心殿。
“都下去吧,我累了。”
此话一出,殿内的宫人立即退下,不敢再打扰她。
看着门被关上,陆澜汐眼神一闪,立即起身走向内室。
她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四处翻找着什么。
许是太过认真,亦或是凌锦安的脚步声太轻,陆澜汐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阿汐,你在找什么?”
陆澜汐被吓了一跳,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额上也瞬间生出冷汗。
她转过身,立即恢复成那副清冷的模样。
“闲来无事,想找本书看看。”
凌锦安眸中神色渐深,但很快又隐去。
他笑着上前,将她手里的书放到书架上。
“我这里的书大都是你不爱看的,你若想看书,我让人去给你寻一些话本子过来。”
陆澜汐微微垂眸,没说话。
凌锦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出去吩咐李元。
陆澜汐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她掏出丝帕,将额上的冷汗拭去。
很快,凌锦安就关了门走了进来。
“听李元说,你去冷宫看过了?”
陆澜汐‘嗯’了一声。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她让李元带她去,就才到会有这么一问。
但她没想到凌锦安会问她这个问题。
“想如何处置她?”
她愣了一瞬。
“你不是已经处置过了吗?”
凌锦安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他沉声问:“你不恨她吗?”
“我为何要恨她?”
凌锦安怔住。
随后,他有些踌躇的问:“若不是她,阿辰就不会…γβ付費獨家…”
“将阿辰关入大牢的难道不是陛下你吗?”
陆澜汐的反问让凌锦安瞬间噎住,顿时脸色一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最多就如此了,没想到她还能说出更伤人的话。
“凌锦安,杀死阿辰的罪魁祸首是你,你以为你复活我,把冉竹的孩子打掉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声音哽咽,脸上的悲凉一闪而逝。
凌锦安顿时心里一窒,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的血肉模糊,疼的无法呼吸。
他低声道:“我想方设法复活你,并非是为了让你原谅我,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
陆澜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事后的忏悔与愧疚谁都会,但这除了感动自己,别无他用。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除了凌锦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外,再听不到其他明显的声音。
良久,陆澜汐才开口打破这平静。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凌锦安闻言,看她的眼神溢满了伤痛。
他苦涩的问:“阿汐,你当真不愿留在我身边吗?”
听到这话,陆澜汐的眼眸微闪,随即浮出一片冷意。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答案。”
凌锦安瞬间脸涨得通红,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身子微微颤抖的往后退了几步。
半晌后,他才缓过来,只是声音低的似乎要随风飘去。
他说:“你若执意要走,我便成全你,送你回稻安。”
第三十六章 戏言
陆澜汐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凌锦安一字一字的说着,心口的伤口狰狞地张开,厉风刮过,鲜血淋漓。
陆澜汐很震惊,但震惊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慌乱。
她有些紧张的问:“何时出发?”
“你想何时离开,便何时出发。”
听到这话,陆澜汐稍稍松了一口气,眼底的慌乱也迅速隐去。
她低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
“好。”
看着凌锦安的身影消失在内室,再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后,陆澜汐立刻走到桌旁坐下,开始提笔写信。
她下笔极快,可见内心只焦急。
很快,她就放下笔,将信吹干,叠好后放进自己的胸口。
她轻轻走到门边,确定外面没人后,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一路来到偏殿,陆澜汐轻轻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打开,看到她,里面的人皱起眉头,连忙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凌锦安要把我送去稻安,我该怎么办?”
听到陆澜汐的话,那人一惊,也跟着慌了起来。
“我……我怎么知道?”
陆澜汐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心道一声废物。
但此时不是他们内斗的时候,她只能强行镇定下来,思考解决办法。
“我只要出了这乾心殿,就会有人跟着,你想办法传信给那位大人,看他怎么说。”
“好好。”
那人连忙应下,陆澜汐没有得到解决办法,只好一边升起,一边悄悄的回到主殿。
刚回来不久,宫人就端来几盘点心。
“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为您做的。”
陆澜汐神色微闪,淡漠道:“放那吧。”
这宫人是平时伺候凌锦安的,因此说话难免会朝着他。
“奴婢知道娘娘怨陛下,但自古以来,哪位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但陛下为了您连心头血都剜了,娘娘即便再生气也看在陛下的这份情意下,待陛下好一点吧。”
陆澜汐眼眸微微眯起,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你这是在教训我?”
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奴婢绝无此意,求娘娘明鉴!”
陆澜汐只冷冷的盯着她,看着她冷汗滴落在地上,看着她因为惧怕身子颤抖。
“我与陛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奴婢知错,奴婢只是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陛下对娘娘更好的人了,娘娘应当珍惜。”
宫人此话像是在为陆澜汐考虑,但落在陆澜汐耳里,总觉得是再指责她。
“出去。”
“是。”
宫人有些慌乱的爬起来,朝着外面跑去。
这时,陆澜汐的视线才落在那几盘糕点上。
看得出来,御膳房的人做的很用心,即使是她这种不太爱吃点心的人也忍不住尝了一口。
另一边。
凌锦安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方才那宫人跪在下首,刚禀告完方才的事。
“你若说谎,应当知道后果。”
宫人连忙磕头,语气甚是焦急。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李元喝退她,随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凌锦安身前。
“陛下怎么看?”
陆澜汐自小性子温柔,从不跟下人计较,更不会在宫人说两句劝解的话就任其跪在地上。
她复活后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让凌锦安觉得不对劲。
“让人去查皇后醒来前两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哪怕是殿内的宫人说了一句话,朕也要知道。”
他一定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心中一惊,顿时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应下。
没过多久,乾心殿内一名宫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陛下,不好了!娘娘出事了!”
第三十七章 从未
乾心殿。
凌锦安匆匆赶来,看见陆澜汐苍白的脸色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状态。
他怒声大吼:“这怎么回事?”
前来诊治的李御医连忙跪下。
“回陛下,娘娘这是吃错了东西,过敏了。”
“过敏?”凌锦安声音染上几分怒意,“把今日伺候皇后的宫人都带上来!”
很快,两个宫女被带了上来。
凌锦安冷眼扫过两人,问:“今日皇后都吃了什么?”
“回陛下,娘娘好像……好像是吃了糕点才如此的。”
此话一出,凌锦安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这是他刚与陆澜汐相识时,曾经亲自为她下厨做过的,那时的她绝没有过敏迹象。
一个人在死而复生后,连这个都会变吗?
如果她不是陆澜汐,那这个人又是谁?
是祈朝派来的人?
就在凌锦安思绪烦乱的时候,李御医一声惊呼唤醒了他。
“娘娘醒了!”
他压下这些思绪,大步走到床前。
“阿汐,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难受?”
他眼里满是担忧,陆澜汐却不领情。
她冷着脸转向一侧,像是不想和凌锦安说话。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能吃那些点心。”
听到道歉,陆澜汐这才重新回过头来看他。
她眼中的疲态尽显,脸上的红点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孱弱。
“反正你也从未在意过这些。”
她声音很低,但正是如此无力,才更能伤到凌锦安。
果然,他垂下头,嗓音透露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我要睡了。”
陆澜汐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过敏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她此时一点也不想看见凌锦安的身影。
“喝了药再睡。”
宫人已经熬好了药,正好在此时端了上来。
一听到喝药,陆澜汐就蹙起眉心,满脸的不情愿。
“放那儿吧。”
“喝了药才能好,我喂你。”
但不等凌锦安接过药,陆澜汐就将要拿过去,一口气喝了下去。
凌锦安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才被收回来。
“你好好歇息,我不打扰你了。”
他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李御医也跟着退了出去。
刚走出殿门,就看见李元对他笑眯眯的。
“李御医,陛下有事要问你。”
李御医身子一抖,心里陡然生出一丝紧张。
陛下不会要因为皇后的过敏就跟自己算账吧?
凌锦安就站在乾心殿殿外不远处。
李御医看着双手背在身后的他,连忙垂下眼眸,下跪行礼。
“李御医,你方才把脉,可有觉得不对之处?”
听到凌锦安的话,李御医有一瞬的茫然。
“微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凌锦安转过身,黑夜般幽深的双眸盯着李御医,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沉声问:“皇后的脉象与以前比起来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
李御医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紧皱,开始思考起来。
“若说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的脉象十分有力,其他的微臣暂时感觉不出来。”
这一点李御医在陆澜汐刚复活时便说了,凌锦安也是知道的。
但这并不是他要的答案。
许是因为他说的过于笼统,李御医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他直接问:“你可能看出她怀过孕?”
第三十八章 风雨
李御医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凌锦安。
“陛下的意思是……”
怀疑现在的皇后并非是皇后?
可他亲眼看着她从冰棺中起身,如果她不是皇后,那原本在冰棺内的皇后去哪了?
越想,李御医越觉得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不停地冒着冷汗,很快就浸湿了全身。
“微臣还需……还需再把一次脉,才能看出娘娘是否有过身孕。”
凌锦安深沉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见他不停地擦着额间的汗,才移开。
“明日朕要知道结果。”
“是。”
直到凌锦安离去,李御医才颤着身子起身。
翌日清晨。
李御医来到乾心殿。
过了一日陆澜汐身上过敏的症状已经消了许多。
“娘娘,请容微臣为您把脉。”
陆澜汐没做他想,雪白的手腕从锦被中伸出。
李御医凝聚心神,认真的感受着指尖的脉象。
是很正常的脉象,但正是这份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异色。
“娘娘今日再服一帖药,过敏的症状便会彻底消下去,过敏一事可大可小,还请娘娘忌口。”
“知道了。”
陆澜汐的声音甚是清冷,李御医不禁回想起以前的皇后对待宫人的态度,温和又不失礼仪。
陛下身为枕边之人,也难怪会这么轻易的察觉到不对劲。
他走出殿外,发现凌锦安正站在昨日站的地方等着他。
他连忙上前。
“陛下猜的并没有错。”
凌锦安身影没动,只是身上散发的气息瞬间变得阴寒无比。
“朕知道了。”
李御医不禁有些胆颤。
如今的陛下好似心中只有已逝的皇后一般,为了皇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不知乾心殿的那位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看着凌锦安大步离去,他突然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陆澜汐的招式并不算太高明,但那时的凌锦安心思都被起死回生的陆澜汐占据,根本无暇思考其中的怪异。
如今特意命人去查,很快就查了出来。
“祈朝……”
与祈朝有关,那就没差错了。
玄真是祈朝人,传出他会起死回生之术的时候,正是凌锦安前去祈朝欲去鲛人珠的时候。
祈朝既然能算到自己会去,就能提前做准备,培养出一个假的陆澜汐出来。
凌锦安眼底卷起风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对祈朝不客气了。
当夜。
凌锦安站在陆澜汐身后,正在为她擦拭头发。
“阿汐,我要打祈朝。”
此话一出,吓得陆澜汐手猛地一抖。
“当时为了让你的尸体永葆容颜,我用四座安池向祈朝换了鲛人珠,如今在祈朝手里放了这么久,也该拿回来了。”
他说的很随意,好像早就做了决定,只是此时才说出来。
陆澜汐蹙起眉心,不自觉地担忧道:“年前才征战过,此时将士们尚未恢复过来,现在攻打祈朝是不是太急了?”
“你不必担心,我义朝将士本就骁勇善战,如今已经过了几个月,早就修养好了。”
见凌锦安已经定了决心,陆澜汐只好咽下劝解的话。
“难得你今日态度这般温和的与我说话,你对打祈朝有兴趣?”
陆澜汐闻言,心中又是一惊。
尽管她尽力掩饰,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没有逃过凌锦安的眼睛。
他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
第三十九章 如常
“我只是担心边疆的将士们。”
陆澜汐这般说着,还透过铜镜暗中观察凌锦安的神色。
凌锦安也没有让她失望,表情有些苦涩。
“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
“你想多了。”
陆澜汐强装冷静,紧攥的指尖刺破了掌心。
“明日我会传赵巍过来,与他商议作战计划。”
陆澜汐没回答,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翌日,陆澜汐刚醒过来,就发现外室传来了浅浅的交谈声。
她猛地惊醒过来,立即起身下床走到一侧偷听。
“如今祈朝的边境……”
赵巍的声音压得很低,陆澜汐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词。
她有些着急,竟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外面的声音停下,随后传来凌锦安深沉的脚步声。
陆澜汐立即回到床边坐下,假装刚起床的样子。
“醒了?可要传早膳?”
凌锦安朝着她走过来,脸上的笑意一如往常。
陆澜汐以为他没发现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巍来了?”
凌锦安‘嗯’了一声,随后说起他们方才讨论的事。
陆澜汐假装不在意,但听得格外的仔细。
“你先用膳吧,赵巍还在外面等着。”
凌锦安说完,便出了外室,带着赵巍离开了宫殿。
没过多久,陆澜汐的身影出现在玄真的房间。
随后,一只信鸽从乾心殿飞出。
另一边。
赵巍手持弓箭,拉弓瞄准了那只信鸽。
信鸽脚上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正是方才他和凌锦安讨论的军情。
“陛下,接下来如何?”
凌锦安面无表情,眼底的神色却冷到了极致。
“把玄真抓起来,严刑拷打,定要问出皇后所在。”
赵巍立即领命,带人冲进乾心殿偏殿。
玄真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记敲晕。
再次醒来,是被绑在十字架上,面前不远处凌锦安坐在椅子上,正冷眼看着自己。
“陛下,您这是……这是何意?”
“朕的皇后去哪了?”
凌锦安的语气过于阴寒,玄真只在祈皇身上见过,他大概能猜到是自己暴露了,但他不敢承认。
“娘娘……娘娘她不是在殿内吗?”
他的嗓音因为极致的惧怕而颤抖,但他面前的人无一不是心狠之人,根本不会因此怜悯他。
赵巍一鞭子甩下去,疼的玄真发出惨烈的叫声。
他厉声喝道:“老实交代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我就让人将你的肉一片片割了去喂狗!”
玄真起初还能坚持,但是狱卒的手段真的太多了。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活着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终于,他撑不住了。
“我说……”
“我只是玄天观里一个普通的道士,根本不会起死回生之术,是陛下说突然找到我,让我演这么一出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陛下要用一个女子代替贵朝皇后。”
“那皇后的……去哪了?”
赵巍本想说尸体二字,但在感受到身后骇人的目光后,立即咽了回去。
“皇后娘娘……”
玄真顿了顿,好似在思考怎么回答一般。
“娘娘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也是他接应我,我才能把代替娘娘的女子接近宫。”
他语气虚弱无力,显然是快要撑不住了。
“让李御医过来,把人留一口气,别死了。”
赵巍脸色深沉,心底说不出的压抑。
玄真口中的男人,他若没猜错的话,应当是被关在牢中的叶邵楠。
与祈朝合作,这是叛国。
叶邵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四十章 江山
“赵巍,去找叶邵楠!”
前方传来凌锦安压抑到极致的怒意的声音,赵巍急忙应下,匆匆去了叶邵楠的牢房。
果然,人已经不在了。
他急冲冲的离开,准备去查叶邵楠的行踪。
另一边。
陆澜汐还不知道玄真已经出事了。
他看到凌锦安回来,甚至还主动问起关于作战的信息。
对此,他只回了一句:“三日后就要打仗了。”
“三日?”
陆澜汐惊呼出声,竟然如此之快。
她内心开始慌乱,三日后打仗,此时的她就算把消息传出去也晚了,可她又不能不传。
“怎么了?”
听到凌锦安的问话,她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无事,只是有些惊讶日子定的这般早。”
凌锦安没有解释,此刻的他也没有心情与面前的这个假货虚与委蛇。
“是吗?”
他好似有些不相信陆澜汐说的话。
陆澜汐心里陡然升起一抹不安,他我总觉得凌锦安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异。
而这份怪异,在几天后得到了确定。
祈朝败了,短短几日,义朝就将之前送出去的两座安池夺了回来,将祈朝将士打的节节败退。
看着这座座红墙绿瓦深如海的宫邸,陆澜汐一阵恍惚。
完了。
祈皇定会将此事算在自己头上。
这是,凌锦安走了进来。
此时的他眼底没有了以往的柔情,有的只是无限冷意。
见此,陆澜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问:“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陆澜汐了?”
凌锦安看着她,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以为你把容貌整的和她一模一样,学习她说话的语气和姿态就可以代替她?朕的皇后绝世无双,你就算是模仿的再像,也不及她一根发丝!”
陆澜汐的脸色乍汐乍白,相处这么多日,她竟丝毫没有感觉出眼前之人已经看穿了她。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见一群禁卫军冲了进来。
“一个弃子,杀了吧。”
他留下冰冷的一句话,便甩袖走出殿外。
李元脚步匆匆的走过来。
“陛下,赵将军传来消息,叶邵楠去稻安了。”
“稻安?”
凌锦安立即明白,叶邵楠是要将陆澜汐葬入陆家祖坟。
“准备快马,??γβ我要去稻安!”
按照叶邵楠的脚程,此时应当快到稻安了。
他不能让叶邵楠得逞。
就算是要藏,阿汐也应当与他一起葬入皇陵!
凌锦安当即动身,朝着稻安去。
不汐不休三日,他终于到了陆家祖坟处。
叶邵楠站在前方,身侧放着棺木。
“你还是来了。”
他语气平淡,但好似又藏着些惆怅。
凌锦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棺木前,见陆澜汐口中还含着鲛人珠,松了一口气。
不等他说话,叶邵楠便说了起来。
“她上次跟我说,许久未回来看望伯父伯母,所以我现在带她回家了。”
“还有这鲛人珠,是你枉陆边疆数万将士的性命,用四座安池换来的,她必定不喜。”
凌锦安心中咯噔一下,立即伸手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叶邵楠当着他的面,将鲛人珠拿了出来。
没了鲛人珠,陆澜汐的遗体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溃烂。
“叶邵楠!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锦安完全失了形象。
他疯了一般的嘶吼,三日的奔波让本就憔悴的他变得更加的疯狂。
“生前你辜负她,死后你还要禁锢她不给她自由,凌锦安,你根本不爱她!”
凌锦安怔住。
叶邵楠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幻想击碎。
“你胡说!我怎么会不爱阿汐?我一直都爱她……”
凌锦安的嗓音渐渐低下来。
他不停地重复最后一句话,试图在告诉自己,自己是爱陆澜汐的。
叶邵楠冷笑一声,将陆澜汐这些年受的委屈细数出来。
“当年稻安被围攻,你见死不救,登基后,你广纳后妃,从未陆虑过她的感受,成婚多年来,更是处处受太后挑刺……”
“别说了!”
凌锦安嘶声打断他的话。
但叶邵楠不仅没停,还一步步朝着他逼近。
“她从小锦衣玉食,就算前朝皇帝再无能,陆家也能护她一世安稳,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带着一个怀孕的青楼女子去找她!”
凌锦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撑着膝盖,痛苦的将头埋在手背上。
“别说了——”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至极,可叶邵楠还觉得不够。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听不得了?凌锦安,因为你,她已经变得一无所有了,可你连她最后的弟弟也要杀了,你如何对得起她!”
“我叫你别说了!”
凌锦安猛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剑,刺向叶邵楠。
叶邵楠后退两步,这一剑没有刺中。
凌锦安撑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
“是我对不起她……”
“叶邵楠,义朝以后就交给你和赵巍了。”
叶邵楠皱起眉头,还来不及思考他这话是何意,就见他抬手将剑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鲜血溅在叶邵楠的身上,他有些怔愣。
“你以为你选择和她一样的死法,她就会原谅你吗?”
凌锦安没有说话。
鲜血疯狂的从伤口处流出,他的意识也渐渐的模糊。
在身子倒下的那一刻,他想到了登基那日的场景。
他牵着陆澜汐的手,登上那至高的地方。
那一刻,他心中是欢喜的。
因为她的手,在他手里。
她的人,在他身旁。
他当时是想与她一同分享这江山的。
可从何时起,他变了呢?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而他的手,也彻底无力的垂了下去。
阿汐,我来找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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