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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对象:青青 年龄:28岁
这个月的一天,我接到以前的一个倾诉者的电话,她说她有一个女朋友叫青青,想和我倾诉,问我能不能和青青见个面。
青青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她身上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一方面感觉她很独立,另一方面又感觉她很不自信,像是有满腹的心事。
青青说话的速度很快,有几次我不得不打断她。她说,因为工作的原因每天都会说很多话,她最享受的时刻就是,下班后在外面胡乱吃几口饭,然后回到自己租的小屋,冲个澡,躺在床上,要么发发呆要么看会儿书。
她的小屋里没有电视,有时寂寞了,她会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世界,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我问她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至少可以让自己不太寂寞?她笑了一下说,怎么会不想呢?可是我的感情一直都挺不顺的,这一切也许是上天注定的吧。
当父亲把我的学费全部输掉以后,那一刻,他在我的心里已经死了
你说我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有些事情我也想做到举重若轻,可是根本做不到。这么多年了,大家对我的评价不外乎是“肯吃苦”“能干”“坚强”之类的字眼,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的时候,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被扎了一下。其实大家的评价没错,这些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我必须吃苦,才能养活我自己,才能有足够的钱供我两个妹妹上学。
我出生在一个多事儿的家庭里。我的老家很穷,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这让我奶奶和我爸都非常失望,他们特别希望家里能有一个男孩好让他们挺直腰杆,我听过村里人嘲笑我父亲,说我母亲生不出男孩,话很难听,因为这些,我们几个没少挨父亲的打骂,也因为这些,我拼了命的学习,想为家里争口气。
我父亲有一个毛病,喜欢赌博,开始是农闲的时候和村里人打牌,赌很少的钱,到后来越来越大,地里的庄稼也不管了,全推给我妈,赌输了回到家里就骂骂咧咧,我妈有时候看不下去说他几句,他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妈是那种很老实的农村妇女,她一直觉得欠这个家的,因为没能生个男孩儿。从我记事起,她就成天忙忙碌碌的,没有一刻的空闲,我和两个妹妹每天放学回家都是先帮她干活,然后再写作业。
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个好学校,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让我妈不再那么操劳,也让村里人看看,不是只有生男孩才有用。可是我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我没有考上我梦想中的大学,只考上了本省的一个很普通的专科学校,即使是普通学校,学费也贵得惊人,我妈找我爸商量,我爸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没钱供她上学。我妈一看找我爸是没指望了,就挨家挨户的借,好不容易凑够了第一学期的学费,我妈说,咱先交了这学费,妈再想想办法给你寄生活费。我说你别再借了,我可以边打工边上学,饿不着我的。
可命运就在这个时候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在我临开学的前几天,我妈发现我的学费不见了,把家翻遍了也没找着,她一下子想到是我爸偷走了钱,就疯了一样地跑出去找我爸,却没找着。等到了半夜我爸才回来。我一直睡不着,没多一会儿就听见我妈的屋里传出厮打的声音,我爸醉醺醺地喊着,我就是输了,我全输了,赶明儿我把你们都输了。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杀了我爸。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
我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敏感而孤独的心,一次背叛让我很长时间都走不出它的阴影
思前想后,我决定去打工,我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了,我妈虽然不舍但是没有办法。走的时候我嘱咐两个妹妹,你们要多帮妈干活,不要误了学习,姐供你们上学。两个妹妹哭得很伤心。
我在省会城市找了一个文员的工作,工资不是很高,但包吃包住。我一分一分的攒,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存折上的钱一点点的增加。每当多了一千块钱的时候,我总是小小的奖励自己一下,买个雪糕什么的。我把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寄给家里,一部分自己留着。这份工作我做了两年,后来又换过好多家公司,直到2004年老乡阿凤介绍我去她们公司做销售人员,她觉得我长得还可以,表达能力也不错,正好她们公司招人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我居然成功了。
先开始是培训,两个月后正式上岗,我不放过任何机会,经常偷偷地看业绩最好的同事是怎么向客户推销的,在我的努力下,我的成绩也开始一点点有了好转。在我来这个公司半年的时候,我认识了林,我的第一个男朋友。
他是我的客户,外表白净斯文,他对我的好感是因为我向他介绍我们的产品时,告诉他产品中某一项并不像宣传书上说得那么好,他觉得我很实在,不像有些人为了卖产品而把东西夸得天花乱坠。他隔三差五的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最近怎么样,有时也约我出去一起吃饭,每次吃饭,这顿是他请,下顿我一定会付账,我不愿意白吃别人的。
慢慢的,我对林有了一些了解,他和我一样也是来自农村,他出来的时间比我长,他说他不想在城市立足,因为房子太贵了,而且城市里的女孩子眼都很高,是不愿意跟他过苦日子的,他打算再干几年攒点钱,然后回老家开一个店。我觉得林是一个踏实肯干的男人,随着了解的加深,我对他的好感也一点点在增加。
阿凤知道林在追求我后,非要让我们请她吃饭,说是要替我把把关,开始我不同意,说还没到那个程度呢,可是阿凤说了好几次,我就和林说了,林很爽快就答应了。
阿凤是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在说,说林以后要是欺负我,她第一个不放过他,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办事。那顿饭吃得挺愉快的。
那次吃饭后,我和林的关系就算定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我和林经常见面,有时也会叫上阿凤。有时我和林吵架了,阿凤还会充当调解人。她经常说我命好,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我说你也会遇到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我和林相处快一年后,公司派我们去别的城市的公司观摩学习,这是我第一次出差,我有些兴奋。林很细心,给我买了很多小食品,让我路上吃。
这次出差说好是五天,可我们只用了四天就结束了所有的活动,大家决定提前返回。在我回来之前,林说我回来的时候他会到车站去接我,我本来想告诉他我提前回来了,可是又想给他一个惊喜,就忍住没和他联系。
我们的火车是晚上九点半到站,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特别想见林,就给他打电话,但是打不出去,因为火车是在山里运行,我拨了无数次终于拨通了,可是他的手机却关机了,我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
我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想今天是周末,宿舍里那两个同事都回家了,也不知道阿凤在不在。宿舍黑着灯,我随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好像有响声,但是没人开门,我就拿出钥匙开门,门反锁着,我很奇怪就一直敲,过了好长时间,阿凤才出来开门,她的神色很慌张,我刚想问她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那儿的林。
具体过程我也不想说了,反正他们解释是酒后乱性,是阿凤心情不好,她找林吃饭,没想到喝多了,林送阿凤回宿舍,然后不知怎么就发生了那些事情。
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和阿凤,其实犯错的是他们,可是我觉得很别扭。半个月后我辞职了,另一个在天津的老乡说这边的开发区有很多机会,我就来到了天津,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是那么渴望别人的关心,以至于我忽略了有些关心是不能接受的
我是去年年初来的天津,那个时候我手里已经有了一些积蓄,我决定读一个学历,这些年因为学历低我吃了很多的亏。
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很沉默,因为那件事情的影响。除了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外,我很少和同事们说笑玩闹,大家也不怎么接近我,这让我感觉特别孤单。
有一天,我突然肚子疼得很厉害,趴在桌子上半天没起来,这时公司的刘哥看到后,出去给我买了药,然后又给我倒好水,看到这一切我特别感动,不知怎么眼泪就出来了。吃完药我好受些了,刘哥一直在旁边陪着,我们就聊起天来,他问我为什么来天津,还问我是哪儿的人及家里的情况。
我和刘哥聊得很高兴,可能是很久没有人那么关心我了吧,而且他还给我一种父亲的感觉。后来我知道刘哥已经48岁了,和我爸的年龄不相上下。
从那以后,刘哥成了我在公司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有时心情不好或是挨批评了,我都会找刘哥诉苦,他每次都会逗我开心。刘哥人特别好,知道我成天吃食堂吃腻了,有时在家做好饭会给我带一些,他做的饭特别好吃。
和刘哥相处的时间长了,我也知道了他家的一些情况。他有一个儿子已经上大学了,刘哥的妻子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做着生意,他家现在的房子就是用她的钱买的。从刘哥的话里,我能感觉得出他过得并不快乐,他说他妻子什么家务活也不做,每天都忙着做生意,还经常对他指手画脚的,嫌他不上进。刘哥说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怎么上进?钱够花就行。
因为我和刘哥经常在一起聊天,公司就有人传我们的闲话,说心里话,我挺喜欢刘哥的,除了异性的吸引,更多的是兄长和父爱般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很踏实。我能感觉到刘哥也挺喜欢我的,但他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对我动手动脚过,他是真的关心我帮助我。
有一次,我妹写信说我妈病了,我心里特别着急,赶紧把手里的余钱寄了回去,这事被刘哥知道后,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把我叫到一边,塞给我一个信封,我一看,里面有三千块钱,我说我不能要,嫂子会不高兴的,他说没关系,这是他存的私房钱,她不知道。推了几次,刘哥有些不高兴了,我只好把钱收下了。
今年三月七日是我的生日,那天早上起来,我心里突然觉得很孤独,上午上班的时候,我接到一条短信,祝我生日快乐,我一看是刘哥发来的,我就问他怎么知道我生日,他说他曾经问过我,我和他儿子的生日前后只差一天,他就记住了。
晚上下班后,我准备在食堂吃完饭后回家,这时候刘哥来了,他说走吧,我请你吃饭。我说你不回家给嫂子做饭了吗?他说他告诉妻子晚上加班,不回家吃了。
我们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饭店,我还是头一次进那种饭店吃饭,我觉得刘哥太破费了,他说一年只过一个生日,应该好好过。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点了两个热菜一个凉菜,又要了瓶啤酒,我不会喝酒,但那天我很高兴,就陪刘哥一起喝,就在我们刚端起酒杯的时候,一个女人冲到我面前,劈手夺下我的酒杯,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嘴里骂着,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敢勾引我老公……就在刘哥拉她的时候,我起身就往外跑,她还在身后骂,当时我恨不得有个地缝让我赶紧消失。
事后,刘哥一直向我解释,让我别往心里去。可是我一想起那天在大庭广众下被别人又打又骂,就恨不得死了算了,真是太丢人了。从这以后,虽然刘哥还像以前那样关心我,但是我们中间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那一巴掌打灭了我所有的幻想,我对生活的幻想,其实我并不想和刘哥有什么故事,我只是渴望他的关心,那种像兄长像父亲一样的关心。开始,我打算还了刘哥的钱后离开这个城市,可是静下来一想,我又能去哪儿呢?更何况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每天下班看到同事们或回家或男朋友来接,我的心里就会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很长时间都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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