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所知最早记载钟馗其人其事的是唐代卢肇的《唐逸史》:开元年间(713—741),唐玄宗病中梦见一小鬼盗走玉笛以及杨贵妃的绣香囊。玄宗大怒,正要派武士驱鬼,忽见一大鬼奔进殿来。此鬼蓬发虬髯,面目可怖,头系角带,身穿蓝袍,皮革裹足,袒露一臂,一伸手便抓住那个小鬼,剜出眼珠后一口吞了下去。玄宗骇极,忙问是谁?大鬼向玄宗施礼,自称是终南山钟馗,高祖武德年间,因赴长安应武举不第,羞归故里,触殿前阶石而死。幸蒙高祖赐绿袍葬之,遂铭感在心,誓替大唐除尽妖魅。唐玄宗醒后,病也霍然而愈。玄宗令画家吴道子按其梦中所见画一幅钟馗图。图成,唐玄宗在画上批曰:“灵祗应梦,厥疾全瘳,烈士除妖,实须称奖;因图异状,颁显有司,岁暮驱除,可宜遍识,以祛邪魅,益静妖氛。仍告天下,悉令知委。”有司奉旨,将吴道子《钟馗捉鬼图》镂板印刷,广颁天下,让世人皆知钟馗的神威。
卢肇是唐武宗会昌三年(843年)的进士,距开元时代已有一百多年,所叙未必是事实。但是皇帝赐给大臣钟馗画像作为新年礼物是盛唐以来的惯例,开元时的名人张说及刘禹锡等,都有谢赐钟馗图和历日表的作品传世。另外,人们还在敦煌遗书中发现了唐写本《除夕钟馗驱傩文》,是为钟馗已在大傩仪中扮演主角的实证。凡此,可见钟馗信仰至晚从盛唐起已成为全社会的风尚。所以,也有人估计钟馗故事的起源可能早于唐代。
在钟馗俗信兴盛未艾的热流中,北宋沈括首先对唐玄宗梦钟馗的故事提出质疑:宋仁宗皇祜年间(1049—1054),金陵上元县曾发现一处古冢,乃南朝宋征西将军宗悫母郑夫人墓,由碑文可知,宗悫有妹名叫钟馗。
钟馗的名字来源久远,并不是从开元那个时候开始的,后魏有李钟馗,隋将有乔钟馗、杨钟馗。明朝郎瑛、胡应麟等也这么认为,郎瑛认为钟馗的原型就是北朝人尧暄,其人本名钟葵,字辟邪,“馗”乃“葵”字讹传,由于他表字“辟邪”,所以后人才附会出捉鬼的故事。胡应麟提出,钟馗捉鬼的传说“盖自六朝之前固已有之”,所以尧暄曾取名钟葵而字辟邪,南北朝时名叫钟馗的人很多,可能都是这个意思。
明代杨慎和清代顾炎武、赵翼等根据《周礼·考工记》“大圭,长三尺,终葵首”、《方言》“齐人谓椎为终葵”等资料,认为所谓钟馗系由“终葵”演变而来。“终葵”是一种利器——椎,“大圭”是古时天子的仪仗,上端形状像椎,故云“大圭终葵首”。齐人说话迟缓,把“椎”的发音拖成了两个音节,乃成“终葵”。古人以椎为作战的利器,故《后汉书·马融传》中有“翚终葵,扬关斧”的描绘。“盖古人以椎逐鬼,若大傩之为耳”(《日知录》卷三十二《终葵》)。南北朝时许多人取名钟葵或钟馗,是希望像古人用以刺鬼的武器终葵(即利椎)那样,令所有的鬼魅望而生畏,这种意义到了唐代最终传变为人格化的“钟馗”。近年来随着秦汉文书大量出土,古代盛行以椎击鬼的事实已被证明。如秦简《日书·诘篇》云,人被哀鬼缠上,可“以棘椎、桃秉(柄)以敲其心,则不来”;西汉帛书《五十二病方》也记有用铁椎击鬼治病的法术,有人认为顾炎武对钟馗起源的解释是可信的。
何新认为钟馗本来就是人名,与所谓“椎”或“终葵”没有什么关系。钟馗的原型,是商汤时的巫相仲傀,他的名字在《尚书》、《左传》、《荀子》中又作“仲虺”、“中归”、“中垒”。商人事鬼,政官都兼巫祝,仲傀为巫相而兼驱鬼之方相。傀者,面具也;驱鬼必戴面具,面具之形甚多,因而发生仲傀多首的传说。仲傀以同音演变为仲虺,虺乃神话中的怪蛇,于是仲虺又演变为九首巨蛇之“雄虺”(《天问》)、食魅之“雄伯”(《后汉书·礼仪志》),连《山海经》佚文中阅领众鬼的“郁垒”,实际上也是仲傀与雄虺传说的又一变形,郁垒即中垒的变称。要之,由驱鬼之巫相的真人仲傀,变为食鬼怪兽钟馗,变形愈繁,去真相愈远,但也留下一丝痕迹:古人命名常以字释名,钟馗之“馗”乃“九首”合文,《天问》:“雄虺九首”,则仲虺以“虺”作名,而“馗”——九首,或即其人之本字也(《文史新考·钟馗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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