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靠唱流氓歌一劳永逸地吃上软饭,李延年也是唱了一首小曲傍上了大款。只不过司马相如泡上了文君小MM,而李延年却是献出了自己的妹妹。论出身,司马相如祖上N代务农,是典型的农民阶级,李延年也好不了多少,说好听点是音乐世家,难听点就是优伶,几代人干的都是取悦于人的工作。李延年家在中山,这里是西汉娱乐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这多亏了汉武帝的哥哥、中山王刘胜这位地方首长的号召与推动。刘胜“为人乐酒好内”,奉行“王者当日听音乐声色”的处世之道,是个会寻欢作乐的大玩家,也是个喜欢歌舞的行家。
在家乡,李延年的歌唱事业不算成功,讨口饭吃很不容易,到处都是同行,竞争激烈不说,市场秩序也极其混乱。不想当天皇巨星的歌手就不是好歌手,跟今天许多热爱演艺事业奔向北京孤身打天下的外省青年一样,李延年就寻思着去京城闯闯,心甘情愿地做了辛苦艰难的北漂一族,梦想着某一天被某个演艺公司看中,然后出专辑,开个唱,红遍大江南北,成为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梦想归梦想,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史书上没记载李延年何时去的京城,初到京城的生活情形如何,不过咱们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刚到京城的无根基无靠山的无名青年,一定过得是一种狼狈不堪昏天黑地的日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一口外地口音惹得京城的人老拿白眼看他。
不管怎样,李延年从最开始的地下道里卖艺,到后来酒吧驻唱,逐渐就混出了一点名气。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他自己不小心,或许是有人嫉妒他的才华给他下了套,总之他是犯了法。估计李延年也没搞明白,自己一不偷二不抢不反人民不反官府,怎么就糊里糊涂地遭了宫刑,于是只好进宫当了太监,替汉武帝养狗。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才华的青年歌手蒙受不白之冤,沦落到男不男女不女的地步,本应该愤世嫉俗报复社会才是,可李延年终究还算是一个好青年。狗太监下贱是下贱,好歹属于官府编制,穿的是制服,吃的是皇粮,工资福利一样不少,简直就是铁饭碗,比当酒吧歌手时饥一顿饱一顿强多了。
看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阿Q精神总是各类人无往不利的精神武器,李延年很快走出心理阴影,养狗之余搞起了业余创作,继续他的音乐事业。那几年宫廷戏泛滥成灾,看过的人相信都对戏里太监们那口鸭子般的亮嗓有深刻印象。李延年的嗓音本来就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一颗冉冉上升的歌坛新星,当了太监固然是一次沉重打击,可这嗓子却变得更尖更细,很多以前飙不上去的高音现在完全不在话下。再加上不用为每天吃窝头还是方便面苦恼,有大把时间搞词曲创造,李延年的名声反而更大了。
有了名,李延年的日子过得更舒畅了,白天遛遛狗练练嗓子,晚上就大搞走穴,出入于各大酒宴晚会现场,一边捞外快,一边挣名气。人家走穴不像现在那些三流歌手过气明星,拿个麦克风在台上搞假唱,然后还煞有其事地来点儿观众鲜花之类的,那叫一个俗。李延年可是正二八经的现场演唱,唱的还是自己作词作曲的原创作品,唱着唱着歌声就飘到平阳公主耳朵里了。
平阳公主是汉武帝刘彻的亲姐姐,也是一个狂热的音乐发烧友,大概平时那些陈词滥调听厌烦了,一听到李延年充满清新味道的歌曲,一下子给迷住了,继而成为他的忠实FANS。看到自己的偶像从事宠物养殖业,平阳公主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还好他不是养牛,否则就成了对牛弹琴。就像现在的FANS团热衷于发动一切力量为偶像拉票一样,平阳公主也想着要为偶像谋一份有尊严的差事,就把他举荐给了老弟刘彻。这刘彻也是音乐爱好者,自己唱得不怎样,但那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听完李延年飙出的海豚音,当即就让他从养狗监搬出来,作为重点培养人才,专心致力于音乐创作。
有了刘彻的力挺,李延年很快就混成了西汉最大牌的偶像派歌星,他家乡的兄弟姐妹们都跟着来投奔他,经纪人、助理、贴身秘书、保镖、司机这些一个不少,有平阳公主罩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啊。长期在娱乐圈里厮混,李延年自然明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样红”的道理。自己这身偶像光环虽然是刘彻给的,但没有平阳公主的狂热追捧,实际上屁都不是,说不定哪天又冒出一颗新星把他的风头抢个一干二净。唉,吃软饭不难,难的是能吃上一辈子的软饭。也就是说,平阳公主这碗软饭还不太保险,还得傍上刘彻这棵天底下最大最稳的大树才行。
要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光会扯起喉咙唱几首歌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得有人帮他吹枕头风,送美女肯定是必要的,而且这个美女还得与他有密切的关系,李延年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能歌善舞的亲妹子身上。刘彻的品位很高,家里头能歌善舞的美女也不少,如果走正常程序送上去,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见上刘彻一面。可李延年是什么人啊,搞艺术的,点子自然不少。刘彻不是爱听唱歌么,得了,我搞一个演唱组合,我主唱,老妹跳舞,这样总能把你迷倒。
主意一定,李延年就殚精竭虑写了首新歌,跟他妹子在平阳公主府上开始排练,这可是后半辈子的饭碗问题,马虎不得。看着排练得差不多了,头号FANS平阳公主就主办了一场李延年个人演唱会,邀请刘彻来参加。李延年率先出场了,边舞边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歌未唱完,李家妹子震撼登场,在李大歌星飞泻而出的歌声中,婆娑翩然。再看贵宾席上刘彻,已经陶醉得口水滴答……看到此情此景,李延年像中了500万一样开心——李家妹子进宫了,李家发达了!靠着刘彻这个便宜妹夫,李家三兄弟开始飞黄腾达,老大李广利被封为贰师将军、海西侯,李延年也成为乐府协律督尉,不仅统管音乐事务,待遇两千石,还经常与刘彻同吃同睡,他的软饭事业达到了巅峰。
“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相信听到这首歌李延年一定会心生共鸣。没几年时间,李家妹子就得了重病死掉了,刘彻虽然以皇后的礼仪安葬她,但没了这个枕头风,李家还是渐渐失宠。更由于李广利投降匈奴,老三李季跟宫女搞一夜情,李氏家族包括李延年在内都被汉武帝诛杀了。从不入流的养狗太监到西汉音乐家协会会长,再到最后满门掉脑袋,套用周星星同学的电影台词就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歌唱得再牛,李延年终究没能吃上一辈子的软饭。最后,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些有志于歌唱事业的大好青年们,海豚音绝不是挥刀自宫后就能飙出来的,切勿模仿,只此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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