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唐太宗是个非常有人缘的皇帝,尤其他善于接受批评,身边能容留魏征、房玄龄和褚遂良这些心直口快的大臣。李世民18岁参军,29岁当皇帝,他也是从基层一点一点熬上来的,所以,非常清楚民间和臣僚之间那些事儿。
贞观二年,他曾深有体会地对侍臣说:“君犹器也,人犹水也。方圆在于器,不在于水。”看来,有什么样的皇帝,才有什么样的大臣,上上下下的政治机器,就像是老天爷安排好的,配套来的。皇帝也是人,又傻又笨的没几个;可是,皇帝杀罚独断,一言九鼎,自然“官大脾气长”,又有几个永远英明神武、从谏如流呢?这个假设,连李世民都不相信,他三十四五岁就看透了,说“自古帝王亦不能常化”,“自古人君为善者,多不能坚持其事”.翻译成白话就是:好皇帝也不能保证天下太平,更无法一辈子做好事、做善事——国家的一把手,能清清楚楚地干几十年事业,也算天下苍生的福分了。
唐太宗口碑那么好,晚年仍然刚愎自用、荒淫奢靡。说句俗话,这就是人的动物性。作为父亲,李世民非常注重亲情。贞观七年,也就是633年,他喜爱的儿子——吴王李恪,被派往现在的济南,做“齐州都督”,当然,这是让孩子到基层镀金,捞取政治资本的意思。饶是如此,李世民还极为伤感,他对身边的大臣说:“父子之情,岂不欲常相见耶?但家国事殊,须出作藩屏。且令其早有定分,绝觊觎之心。我百年后,使其兄弟无危亡之患也。”皇帝子女一大群,谁知道哪个当储君,哪些当亲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考察。李世民一番舔犊之情,也的确叫人感动。他不但舔犊情深,还像普通父亲那样“护犊子”,甚至为孩子们的利益,跟朝臣们吵得唾沫星子乱飞。
唐玄宗时代,有个汴州浚仪(今河南开封)人——吴兢,善于治史,还做过开元年间的谏议大夫。为了给李隆基提供资政读本,他耗费12年时间,终于完成了著名的《贞观政要》,全书10卷、40篇,分门别类,讲的都是唐太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写事儿。其中竟然涉及到李世民“护犊子”。
贞观十三年,也就是639年,礼部尚书王珪上奏:“按照法令,三品以上的官员,在路上遇到皇室亲王,不应该下马;现在,见到诸位皇子,所有大臣都下马致敬,这违背了朝廷礼仪。”就这么一点儿事儿,李世民就非常不痛快,他沉下脸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莫非是蓄意抬高朝廷大臣,以此贬低我的儿子吗?”魏征赶紧出来打圆场,说:“汉魏以来,皇帝的儿子以及诸位亲王,都被排到‘三公’之后。
现在,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有六部尚书、九卿郎官,给皇子、亲王下马行礼,的确是他们不该接受的。无论从前朝说,还是从本朝论,都不合规矩。”
李世民仍然固执己见,他辩解道:“设立太子,就是预备他将来做皇帝。一个人的高低贵贱,不能只看年岁。如果没有太子这个名分,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儿子们,便可以挨个儿当太子。难道如此尊贵的地位,还不值得满朝大臣恭敬吗?你们愣拿三品官阶压他们,明摆着是轻视我的儿子们。”魏征立刻话锋一转,换了侧重点,他说:“殷人崇尚质朴,如果哥哥死了,兄弟可以继承他的地位。自从周朝以来,储君必须是嫡系的长子,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杜绝成群的皇子觊觎至尊大位,避免兄弟骨肉互相猜忌、自相残杀。因此,皇太子和诸位皇子、亲王,完全是两回事儿,必须非常慎重,分得非常清楚。”
尊卑长幼,直接涉及到政权格局,李世民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护犊子”也不能乱了纲常,为了树立储君的权威,他不得不牺牲了其他儿子的特殊待遇。礼部尚书王珪的奏章随即获得了批准,从此,三品以上朝臣,遇到除太子之外的皇子们,再也用不着诚惶诚恐地下马致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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