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看到这个题目肯定会觉得纳闷,到底谁赢了鸦片战争?肯定是英国人啊。没错,中学历史教科书都告诉过我们,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英国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我们的国门。没错,事实也确实如此,可是如果你去翻看当时清朝君臣之间的奏章往来,也许你就会产生怀疑了,他们非但没有损兵失地、丧权辱国的悲痛,反而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许多官员还因为鸦片战争升了官,那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呢?
到鸦片战争前夕,欧洲已经在轰轰烈烈地掀起工业革命的热潮,作为工业革命发源地的英国更是成为了世界第一强国,建立了“日不落”帝国。而此时的中国,皇帝道光碌碌无为、官场腐败横行、知识分子奴颜婢膝、国民愚昧无知,国防弛废,民生艰难。中国对外面所发生的事浑然不知,还做着自己“天朝上国”的美梦。
在这样的背景下,其实战争的结果早已注定。可是战争刚爆发的时候,朝廷上下都没有意识到这点,所有人都大唱高调,你英吉利“蕞尔岛夷”与我大清“天朝上国”交战,还不是一触即溃,望风披靡。
可是结果恰恰相反,英国人只用了几十条战舰,几千士兵就将偌大的中国打的一败涂地,英国军队在与中国的每一场战斗中基本都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在中国和英国的首战——定海之战中,英国舰队只炮击了九分钟就将中国的海岸防线摧毁,然后轻而易举地登陆并占领了定海。
此时的两江总督伊里布因为曾在云南任职,镇压少数民族叛乱有功,被任命为钦差大臣,总管浙江沿海军务。刚上任的伊里布认为自己既然曾经成功剿灭云南的“蛮夷”,对付英国这些“岛夷”自然也不在话下。可是不久后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肯能战胜这些“岛夷”,更谈不到道光皇帝所交代“大兵兜剿,擒获夷酋”。可是他又不能将这个情况报告朝廷和皇帝,只能一面以各种借口迟疑不进兵,一面暗中与英国人谈判。
伊里布在与英国人谈判中曾说过这么一段话“大皇帝格外施恩,准尔通商,尔等将何以报答?我们办事,必令你们下得去,亦必令你们回得国,复得命。你们办事须教我们下得去,教我们奏得大皇帝,教我们大皇帝下得去。”好一套标准的官场话术和官场思维啊。在伊里布眼里,英国人和自己一样都是上头下令来办差,只要能交代的过去,不搞砸了,大家就都能“复得命”、“下得去”。
可惜英国人并不是伊里布的那些官场同僚,他们也不需要伊里布给他们来上一堂名叫“中国官场行为指南”的课,根本不吃伊里布这一套。一头是朝廷接二连三地下令要求伊里布进兵,一头是不可战胜的英国人,伊里布被夹在中间受着夹板气,真可谓是焦头烂额。此时,事情有了转机,英军的一名上尉安突德带着一名士兵在海边勘测地形,恰好被海边的渔民捕获。伊里布以此为筹码再与英国人谈判,英国人也正好因为要南下进攻广州准备撤离,答应如果释放人质就撤军。伊里布释放了安突德等人质,英国人也如约撤离。伊里布就这样收回了原本就是空城的定海。
可是伊里布却编了一个生动的故事,上奏给道光皇帝:“我兵丁于初四日午刻齐抵定海,该夷(英国人)半在城内,半在船中,是我兵到彼,胞祖(英军指挥官)即缴纳城池,城内各夷立即纷纷推出。我兵整众入城,登城看守,并将道头地方该夷所盖草房全行拆毁。郑国鸿等传宣恩谕,将夷俘安突德等释,令领回,并饬赶紧起碇。胞祖等免冠服礼,声称将城池交献后,即于初五日全数撤退……”原本是接收已经被英国人主动放弃的空城,却被伊里布描绘成为“蕞尔岛夷”慑感念我“天朝上国”的恩威浩荡,不得不“免冠服礼”,交献城池。不知道的以为是中国打赢了呢。
英军南下之后,准备进攻广州。英国人依然不出意料地轻松击败清军,从虎门一路打到广州,并且扫清了广州城的外围,将清军逼入城中。英军占据了广州城周围的各个炮台和制高点,向城内炮击。清军统帅“讨逆将军”奕山瞒着皇帝和朝廷向英国人要求停战讲和。英国人提出了几个条件:
一、三位钦差(奕山、隆文、杨芳)及所有外省军队限六日内退出广州城60里以外;
二、7日内交出600万银元供英方使用;
三、款项付清后,英军撤回虎门以外,并交还横档及江中所有其他各要塞;
四、赔偿英国商馆和西班牙帆船“米巴音奴”号(实为英鸦片趸船“丹时哪”号)的损失;
五、广州知府(余保纯)应提出三位钦差大臣、总督、将军、巡抚盖章印之全权证书。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毫无还手之力的奕山答应了英国人的条件,可是道光皇帝又必须要交代过去,那么怎么办呢?奕山编了一个更加精彩的故事。“据守剁兵丁探报,城外夷人向城内招手,似有所言,当即差参将熊瑞开埤看视,见有夷目数人以手指天指心。熊瑞不解,即唤通事询之。据云,有禀请大将军,有苦上诉。总兵段永福喝以我天朝大将军岂肯见尔,奉命而来,惟知有战!该夷目即免冠作礼,屏其左右,将兵仗投地,向城作礼。段永福向奴才等禀请询问,即差通事下城,问以抗拒中华,屡肆猖獗,有何冤抑。据称,英夷不准贸易,货物不能流通,资本折耗,负欠无偿。
因新城之外,两边炮火轰击,不能传话,是以来此求大将军转肯大皇帝开恩,追完商欠,俯准通商,立即退出虎门,交还各炮台,不敢滋事……”在奕山的描绘中,原来英国人冒犯我大清的天威,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大清不答应与英国通商,导致“货物不能流通,资本折耗,负欠无偿”,战场上“炮火轰击,不能传话”,打起来完全是个误会,英国不过是想“追完商欠,俯准通商”。几处细节的描写更是传神之极,不了解事实的真相更难相信奕山说的其实是一派胡言,真是令多少编剧和小说家汗颜啊!600万的赎城费成了“商欠”,被迫通商成了是对“蕞尔岛夷”的恩赐,退军60里被奕山说成了是为了避免清军在城内滋事。
广州战事就这样被奕山“摆平了”。不仅奕山加官进爵,他保举的五百多名官员也一同跟着升官,朝廷上下都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
而说了实话,表明英军强大的琦善被认定为“汉奸”,判了斩监候;上书要求加强海防的林则徐,被发配新疆。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那则童话故事《皇国王的新衣》,国王明明是一丝不挂,可是所有人都因为权力的威慑说着谎话,最后倒霉的还是那个裸奔的国王。大清朝也在一次次的集体谎言中,安享自己“天朝上国”的美梦不愿醒来,最终走向灭亡。
不光是清朝,现在的我们又何尝不是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呢?在一些企业或者组织中,开会的时候各大小领导发言永远都是处于“师傅说得对啊”、“大师兄说得对啊”、“二师兄说得对啊”的沙僧模式中,局面永远安定和谐,形势永远一片大好,没有人敢说真话或者愿说真话直击弊端,大胆提出反对意见和不同观点,因为一旦说了就会意味着你是异类,你要被排挤被打压,领导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以后升职加薪你就不要想了。不过我想,这样的组织应该是没有多少生命力和前途的吧。谎言何尝不是一剂鸦片,吃多了会上瘾、会中毒,这样的鸦片还是少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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