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色轻友,还是重友轻色,在男人这儿,是个棘手的问题;若是社会公众人物,尤甚。孔夫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可见,好德比好色要难上许多倍。
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本名赵胜,是赵武灵王赵雍的儿子,赵惠文王的弟弟。养士数千人,“三去相,三复位”,在赵国任宰相三起三落。司马迁赞:“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乱世中一位气质风雅的贵族子弟。
商鞅变法为取信于民,用的是立三丈之木,能搬动者即刻兑现五十金奖励的方式。这位平原君更绝,不惜砍下府中一位美人的头,来树立自己崇高的信誉。
平原君赵胜相府的高楼附近,住着的就是平民老百姓。左邻这户人家,男人是个瘸子,每天“没事走两步(本山大叔语)”,一瘸一拐地要到离家数百米的井里打水。这天,赵胜的一位年轻美艳的姬妾,站在楼上望风景,低头突然看见这个瘸子男人,肩膀忽高忽低的,提着一桶水从街巷走过,样子颇为滑稽,美人禁不住大声狂笑起来。瘸子抬头瞧见美人的夸张嘲笑,既羞且臊又恼,却未敢仰脖子斥责,一声没吭,艰难地提着满桶水回到了家。
夜里,那个搔首弄姿的美人的嘲笑声,不时在瘸子耳边回响。瘸子气不过,你平原君不是自我标榜有德之人吗?欺侮我一个残疾人算什么!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瘸子壮着胆敲开了相府的大门,见到赵胜他赞美道:小人听说,大人您喜欢招揽天下英才,也看见许多有识之士,不远千里投奔你门下,这恐怕都是因为大人您“能贵士而贱妾也”,就是你爱才胜过好色。平原君不知这位今天为何而来,听了这一番溢美之词,甚是气爽,不由得脸上堆满了笑。示意瘸子坐下说话。不料瘸子陡然变脸,站立不坐,诉说道:小人自幼不幸,落下腿疾,行走不便,而你家的美人,不仅不同情怜悯,反而站在高楼,公然耻笑我;大人若真好德而不好色,小人今天提个要求,希望大人答应!
听清了事情的原委,平原君暗忖不是什么大事,问: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啊?瘸子清清嗓子,道:我想要那个嘲笑我的美人的人头!你若真地好德,就杀了那女子,否则,说明您也就是个表面好德实则重色的伪君子!
赵胜听言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好,我砍了她的头给你。瘸子闻言,将信将疑地离开相府。
瘸子前脚出门,后脚赵胜就以不屑的口吻,对身边的人说:这小子,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就因为我的爱妾嘲笑他瘸腿,就要让我砍下人头给他,他可真敢想!随后,就将此事丢到脑后去了。此事发生约一年多的时间里,平原君赵胜渐渐发现,天下士子来投靠他的,越来越少,很多原先的食客甚而包括府上的奴仆下人,也都不断找借口离开他家。赵胜觉得蹊跷,于是就问其中的一个门客:我一向对他们彬彬有礼,衣食丰厚,怎么一个个都走了呢?这位门客悄声对主子说出了真相:“以君子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先生还不明白啊,都是因为您没有兑现诺言,杀了那个嘲笑残疾人的美妾,士子们据此认为,先生不过是一个重色而轻视人材的俗子,所以才离你而去。
第二天,平原君赵胜手起刀落,砍下那个美人的头,亲自提着送到左邻瘸子家,并连声道歉。此举一出,举国轰动,平原君爱才轻色的美誉,不胫而走,那些离开他的士子们,又急急返回到他身边,更多的食客更是摩肩接踵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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