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辛弃疾《永遇乐》
千里搭长棚,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
妓女这种职业,是名副其实的“青春事业”。现在的许多女孩子,都抱有“吃青春饭”的思想,不知是不是受了妓业的影响。反正妓女是非 吃青春饭不可。越是低贱的女人,就越死抱着自己的“青春”不放,仿佛青春一过,她就立刻成了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她们以为“青春”就是青春期前后的一段简单的物理时间,她们 根本无法理解“永葆青春”的道理,更无法理解“革命人永远是年青”。她们惶恐不安地躁动在自己的“青春”里,仿佛抱着一件租来的裘皮大衣,穿也不舒服,不 穿也不舒服。她们自以为发现了青春的可贵,而实际上往往以最低俗的形式消费了青春。当皱纹爬上她们的额头时,她们就像霜打的茄子,从肉体到精神,都瘪了。
艺术修养较高的妓女,比之单纯的“色妓”,青春要长一些,但毕竟不如日本的艺妓,80多岁还能陪客谈笑风生,不仅宝刀未老,反而老当益壮,韵味无穷。中国的妓女往往一边开拓着“事业”,一边就在筹虑自己的归宿了。
妓女的归宿,大致说来,不外以下数种:从良,入宫,出家,做鸨母。也有改行从事其他职业,寡居终生的。最惨的是殉职在自己工 作岗位上的。
一般说来,从良是多数妓女的最理想的归宿。青楼生活再舒适华美,也不能养人一辈子。更重要的是青楼生活毕竟被视为正常社会之外的异常存在,妓女心中的那种自卑感、屈辱感是时时挥之不去的。有个叫徐月英的唐代名妓写过一首《叙怀》诗:
为失三从泣泪频, 此身何处用人伦。
虽然日逐笙歌乐, 常羡荆钗与布裙。
这种渴望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的妇女的心愿,应该说是人之常情,不能简单地用“围城”情结来解释。
但是要从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一是青楼的老板不轻易撒手放人。妓女是老板的挣钱机器,越是名妓就越是摇钱树,不把妓女的才华耗尽,血泪榨干,哪能任其自由 而去呢?就是迫不得已,再也无法挽留的那一天,也要勒索一笔赎身巨款。有时这笔巨款,比娶一个良家女子的费用要高出十倍,使多数普通嫖客望而却步。所以,常有妓女用自己的辛苦积蓄自赎其身的。而能积蓄到可以赎身的数目,恐怕也是多数普通妓女做不到的。更何 况,青楼老板有时倚仗黑社会的势力,强行没收妓女的私蓄,把妓女完全当作猪狗对待。等到妓女姿色衰败不堪时,随便卖给一个小流 氓,还算是做一件帮她“从良”的善事。有的妓女甚至被多次转卖,命运比在青楼里还要悲惨。
二是即便妓女与老板的关系处得很融洽,要选定一个意中人也是不容易的。妓女每天接触的绝大多数异性,就是她们的“恩客”。恩客 们光顾青楼,不是来娶妻纳妾的,而是一开始就把妓女摒除在妻妾的概念之外的。追欢买笑时,他们对妓女柔情蜜意。而一旦论及婚娶,他们就王顾左右而言他了。心里话无非是:你再漂亮,再有味,也终归是个婊子,哪能给鼻子上脸,做起夫人梦来呢?我夫人再呆板无 味,也比你高了十个档次呀!恩客们即使真的动了心,可恩客还有父母、师长、同僚、社会舆论的压力,还要让他三思三思再三思呢。
三是就算从良如愿,冲破道道难关被娶到恩客家里,可是家庭生活与青楼生活有着完全不同的规矩,能不能适应也是一大问题。像董 小宛那样做到八面妥贴,上下无怨,若是一个普通妇女,也就至多被夸为好媳妇、贤内助而已。正因为她曾是妓女,才被认为极其不易
许多不通世事的小姑娘暗中卖春,实际是那些“妈妈桑”教唆的一样,最可恨的正是这些坐收渔利的“老帮子”。
总之,妓女的归宿整体上是不乐观的。像柳如是、董小宛那样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也未能跳出男女不平等这个圈子。不论从良、出 家、入宫、改行,要有好的归宿,一是必须自身具备德、才、艺,二是必须有良好的机缘,否则,永远逃脱不了不幸的怪圈。古代妓女尚
且如此,今天那些妓女和那些羡慕妓女之女,应该想想自己的 德、才、艺和自己“青春”之后的归宿了。古代妓女还可以“老大嫁作商人妇”,今天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愿意不愿意娶一个“老大”的妓女已经成了问题,恐 怕妓女们只能“老大嫁作犯人妇”了,而且,政治犯还 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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